好妆,挑了件白色呢子大衣,头发散下来,镜子里的温芸像一株刚采摘的白色玫瑰,一夜露水后,总算恢复了生机。
她拉开门,瞬间愣住。
地上坐着的人没反应过来,顺着门板往后倒。
赵东沿单手撑住地面,抬起头。
他神色疲惫,却仍给了温芸一个笑,“吓着你了吧。”
温芸没说话,定在他头发上,半晌,问“谁给你剪的”
“嗯”赵东沿问“没剪好”
温芸抿抿唇,“挺好的。”
不知是不是发型的影响,赵东沿看起来瘦了些。他穿得又少,北京这种天气,一件黑色皮夹克抵得了多少寒气。
“眼熟吗”赵东沿指了指里边的羊绒衫。
“嗯。”温芸声音低了些,“我买的。”
“很合身。”
话题到此暂停。
安静的晨光里,尘埃漂浮,温芸别开脸,眼睛有点痒。
“吃早餐了没”赵东沿又问。
“没。”
“一块儿”
“嗯。”温芸说“我请你。”
平淡又生疏的情绪,在两人之间薄薄摊开。一前一后进电梯,出楼梯间。温芸看向赵东沿的背影,高大挺拔依旧,皮夹克做旧,让他看起来有一种苍凉落寞感。
“这里的牛肉粉没有白芮家的好吃。”温芸说。
“你吃牛肉,粉吃不完给我。”赵东沿拿了双公筷,把自己碗里的牛肉片都夹给了她。
一定是牛肉上火,香味已经冲得温芸嗓子发紧。
“你多久来的”她问。
“昨晚上。”
“怎么不敲门”
“凌晨三点多,你应该在休息。”
所以宁愿坐在门口一整晚,也不想吵着她。
温芸剥开筷子的包装纸,一根一根挑着米粉,被热气熏着嗓子,说几句话都艰难。
再艰难,也还是想问“你怎么突然来北京了”
赵东沿说“你给我打电话了,当时有点事,没接到。”
“你可以回拨给我。”
“是可以。”赵东沿笑了下,“但我怕你有重要的话对我说,我就直接过来了。”
温芸卷起几根米粉,若无其事地往嘴里送。
“只是重要的话吗”她低语,“有没有可能是我,很想,很想很想见你呢。”
许久,一张纸巾递到面前。
赵东沿低声,“温芸,你别哭。”
“你别说话。”温芸音调变了,她现在听不得这样的语气。
“是我对不住你。”赵东沿自行认错,“我是一个自私的混蛋。自私地想跟你在一起久一点。”
温芸绷不住了,放下筷子,一只手盖住脸。
她很安静,并没有表现出过于明显的情绪起伏。
但赵东沿还是看到了。
看到了顺着她指缝,缓慢淌出的两行泪。
这两行泪,像在作证他的自评。
看,你让她这么伤心,你果真是个混蛋。
这段感情的大限将至,赵东沿还是想给她一个清晰的交待。
他妈妈确实是精神病患者。
父亲的确是被妈妈砸死的。
那只红色的老式热水瓶,当时还装满了刚烧开的热水,砸在后脑上,血流一地,被开水浇灌,组织都被烫熟了。人死的时候,手里还拿着给儿子做了一半的弹弓,眼睛都闭不紧。
周母发疯,又把目标瞄准在一旁哭叫的赵小北。
小北的哭声惊动邻居,不然弟弟也没了命。
“所以小北从小到大都不喝热水,再冷的天都只喝冰的。”赵东沿顿了下,“我也一样。”
温芸默了默,问“知道有精神疾病,为什么还要生你们”
“我爸不知道。”
“什么”
“当初给他介绍对象的时候,对方并没有告诉他,我妈有病这个实情。”赵东沿说“那会她表现得也还正常,除了内向,不太和人说话。”
或者说,赵母“正常”过很多年,“正常”结婚生子,也能照顾家庭。赵东沿十岁后,她才渐渐发生改变。比如,会自顾自地对着空气说话,会照着镜子忽然笑起来。
赵父带她去医院检查,她失控,尖叫,歇斯底里的病态第一次呈现。
也是这时,赵父才知道,妻子是精神分裂症患者。
再次发病,可能是器官的病变,或者是停用药物。
赵东沿那会还小,不明白,怎么母亲变得如此可怖。
之后的艰辛不用详述,一个被欺瞒的老实男人,无力承受一切,最终惨死于伴侣手中。因是在发病期间杀人,赵母并未负刑事责任,而是被送进指定医疗点,封闭性治疗。
因果就是如此,寥寥几句,简短交待完毕。
赵东沿那时也不过是十岁出头的少年,就被推到命运的最尖锐处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