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的一声,赫连铮手中的长剑落地。
外面的江砚听到殿中传出的异响,转头快跑过来,他刚推开门,凤玄微空出的那只手在半空中一扬,于门口立下一道结界,将他拦在外面。
江砚伸手重重拍打面前的结界,抽出长剑在上面胡乱砍去,但无论他使出多大的力气,都不能伤到此结界的分毫,他在这里只看到凤玄微的一点侧脸,却能看见赫连铮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江砚瞠目欲裂,破声嘶吼,赫连铮在那里傻站着干什么呢难道他要眼睁睁地看着“谢慈”被人杀死
赫连铮听不到江砚的声音,他整个人还糊涂着,脑子里乱成一团,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他亲手埋入土中的师父居然能再一次活着站在自己面前,这怎么可能呢
可眼前这人的确与他师父长得一模一样。
他本来奇怪他为何会为了阿慈只身前往生死境,如果他是师父,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而且其实赫连铮这些年也一直有过疑惑,师父那么厉害,当年怎么会轻易死去
如今师父真的死而复生,他这心中是该高兴的,但前提是他的那只手没有正掐在“谢慈”的脖子上。
这要让他怎么办
他觉得“阿慈”就是阿慈,师父也是师父,他要怎么才能分出他们的真假来
赫连铮知道自己不是很聪明的人,当遇见他一时无法解决的问题时,他首先做的是要冷静下来。
赫连铮深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来,小心问凤玄微“你真是师父”
然而凤玄微根本回答他的话,只盯着床上的“谢慈”,双眼赤红,似有入魔之相。
而“谢慈”的脸涨得通红,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他想扒开凤玄微钳在自己的脖子上的那只手,却使不出力气来。
“您先松开阿”赫连铮话快说完,见凤玄微面色阴郁,又改口说,“您先松开他。”
他握住凤玄微的手腕,恳求道“您这么掐着他,他也说不出话啊。”
凤玄微似清醒了一点,他微微松开手,仍在问道“你到底是谁阿慈在哪里”
“谢慈”狠狠瞪着眼前的凤玄微,他脸上满是恼怒,哑着声音叫道“我是谢慈,我是谢慈”
“我就是谢慈啊。”他说这话的时候声调拉高了一些,语气里满是委屈,像极了小时候明明把药偷偷倒掉却不承认的阿慈。
他的神情动作都和过去一样,但并不是只要是一样的他就是阿慈。
在“谢慈”要醒来的时候,凤玄微心中便明白过来,他一直是在装病,自己从生死境里带来桃仙花对他其实没有任何用处。
他以为是阿慈又在胡闹。
他宁愿是阿慈在胡闹。
他是有许久没有见到阿慈了,也总算不出来有关阿慈的一切,但不至于连是不是他都认不出来。
他与阿慈间的羁绊或许远比所有人以为的还要深刻。
凤玄微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眼角眉梢全是冷意,他道“不说是吧,不说本座自己来搜。”
随即一团白光笼罩在“谢慈”的头顶,赫连铮下意识伸出手抓住凤玄微的手腕,凤玄微抬眸看了一眼,淡淡道“赫连,松手。”
赫连铮对上他的眼睛,他没来由地确信眼前之人的确是他的师父,师父向来是比他更了解阿慈的,他犹豫着,最终缓缓松开了手。
白光大盛,床上的“谢慈”登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结界外面的江砚如同身受,面目狰狞,流下泪来。
赫连铮不忍再看,别过头去。
凤玄微未能搜到他的记忆,眼前的“谢慈”没有魂魄,他像是天地间的一口气,从他身上得到的只有虚无,好在他在崩溃时散发出来的气息凤玄微也不是完全陌生。
“你是从生死境里出来的”虽然凤玄微语气中带着些许疑问,但他并不需要眼前的人来给他回答。
阿慈去过生死境吗他去那里做什么
他难道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吗
阿慈到底在想什么呢
与谢慈相关的一切凤玄微都无法推衍出结果,可若是凭此反推,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赫连铮迷惘地看着床上的“谢慈”,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这怎么会不是阿慈呢
然等到凤玄微收回手,白光散去,床上的“谢慈”显露出他本来的面容,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空白一片,生生空着,令人恐惧,无脸人意识到自己又没了脸去,他呆滞了一会儿,捂住脑袋,呜呜哭泣。
赫连铮被吓了一跳,他茫茫然地抬起头,望向凤玄微,这不是阿慈,那真正的阿慈哪里去了
他刚要开口询问,又见到凤玄微脖子上的那条血痕,顿时心虚起来,他张口道“师父,您脖子上的伤”
凤玄微没心思去处理那些小伤,他召来酆都命簿,迅速翻看着,生死境里的日月在命簿里开始倒退,他翻过草木一岁的荣枯,掠过,终是停在萧绾从生死境里取得龙珠的那一日。
赫连铮瞪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