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橙红的霞光顺着山脊奔涌下来,整座城池都淹没在这片瑰丽的晚霞里。
李青衡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从远处走来,越来越近,晚风吹动树叶沙沙地响着,那些木牌摇摇晃晃,上面的字迹大都已不是很清晰了。
他抬起头,果然看见谢慈回来,手里还提着两袋子糕点。
“师父你怎么没进去啊”谢慈走过来见他还站在树下,奇怪地问道,他临走时跟李青衡说了,让他先进去等他回来。
李青衡心中苦笑,江砚还在里面,他进去做什么呢难不成要听江砚同他说这段时间是怎么和阿慈一起玩乐的
这些话不必同阿慈说,说了他也不会明白,自己留在人间的时日无多,他们就这样做一对人世间最普通的师徒,未尝不算是一种圆满。他身为师长,本就不该对自己的徒弟生出这样的心思,他不能左右自己的心,但在行为举止上不该有任何越界。
如今他连摸一摸阿慈的头发都不敢了。
李青衡对谢慈道“为师还有事,就不进去了。”
“师父你这就要走了吗”谢慈满是疑惑地看着他,所以李青衡过来过来只是为了看自己一眼的吗
李青衡嗯了一声,对他说“好好照顾自己,别到处乱跑,有什么事解决不了传音告诉为师,不要自己胡来。”
“知道啦。”谢慈乖巧点头,这些话李青衡不知叮嘱了他多少遍了,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把手里的糕点递到李青衡面前,“吃吗,师父他们说很好吃的,我等了三天才买到的。”
李青衡摇头“为师不吃了,你也别吃太多甜的了。”
谢慈装作没听见在那里傻笑着敷衍,明显是不想听他这话。
算了,他现在已经是个修士了,也洗了经脉造了根骨,不至于吃点甜的就坏了牙齿。
当天晚上李青衡回到青州,再次推衍谢慈的命格,他在很久以前就试过,但不知他私心太重,还是其他的原因,到最后什么也没能推衍出来,如今更是如此,李青衡只能放弃。
阿慈在剑术上的天赋极高,他若是愿意下些功夫,潜心修炼,日后成为这世间顶尖的剑修也不无可能,只是他性子懒散,吃不了苦头,练一天要歇三天,日后自己不在了,就更没有人能督促他修炼。
赫连体质特殊,走到哪里意外跟他到哪里,但他总能化险为夷。阿慈跟赫连不一样,他不会去管跟他无关的闲事,也最懂得趋利避害,只是人心险恶,世事无常,他那性子又总容易招惹到不怀好意的人,李青衡担心他受人欺骗,担心他误入歧途。
他能教的都已教给他了,以后的路他要自己走了,李青衡知道自己作为师父应该学会放手,可就是放心不下。
从镜州回来后,李青衡撑着最后的一口气,开始没日没夜地炼制各种保命的法器、救命的丹药,那些法器出世时引得电闪雷鸣,漫天金花,随便一件放到修真界都是能让众多修士抢破头颅的宝贝,但其实李青衡心中希望阿慈是用不上这些的。
过了年,谢慈二十岁了,他和江砚在镜州一同创立了苍雪宫,李青衡不放心,亲自过去了一趟,他知道谢慈怕冷,在苍雪宫下面铺了地龙,又以心头血为引在外面布下一道结界。
“师父,江砚说想要跟我结成道侣。”布置结界的时候,谢慈站在他的身后,忽然开口道。
李青衡听到这话,本就破破烂烂的心脏好似又裂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镜州之上夹杂着坚硬雪粒的寒风从上面呼啸而过,摧枯拉朽地拔除掉上面萎靡垂死的爱意,他若无其事地继续手上的工作,许久后,待那里面的血都要流尽了,他才问“你想要和他做道侣吗”
谢慈摇摇头,诚实道“我不知道,我要再想想。”
新的爱意在伤口上疯长出来,一眨眼便能连绵成广阔一片,从前如此,以后也会如此。李青衡压下心里漫出的无边苦意,他语重心长道“这是很重要的事,阿慈你要自己想清楚了,你与他结为道侣,你们就要一生一世相伴相守。”
谢慈皱起眉头,江砚只说做了道侣可以从他的那群兄弟手里忽悠来许多宝贝,没说什么一生一世的,他问“做了道侣后就再也不能分开了吗”
李青衡回过头,笑道“那倒不是,只是如果日后分开了,你们大概会伤心的。”
谢慈笑了起来,他眉眼弯弯,对李青衡道“我不会。”
李青衡跟着他笑了起来,没有反驳他的话。
谢慈在他身边蹲下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好奇问道“师父你有道侣吗”
“没有,”李青衡面不改色地取了自己的心头血,好似只是随手都在身上划了一道小小的口子,谢慈甚至没有看清他的动作。
他重复了一遍“为师没有。”
“那师父以后会有道侣吗”谢慈又问。
李青衡不清楚阿慈为什么会问他这个问题,结界的最后一笔落定,他转过头对谢慈说“不会有的。”
谢慈莫名笑了起来,李青衡也笑着,问他“听到师父没有道侣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