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们没想到薛青临会到这里来,想到自己玩忽职守在这里听八卦,顿时有些心虚,都低下头不敢看他。
薛青临现在没空理会他们,摆摆手让他们赶紧走了,他站在牢房外面,端详着里面的齐暄宜。
这小皇帝的确是生得一副好颜色,可惜就是不做人,但凡他稍微干点人事,后来大胤都不可能亡得那么快。
可以看得出来这两年萧鹤把他养得不错,没受过什么苦,即使现在身处牢狱之中,他也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不然他怎么能有闲心给狱卒们讲他和萧鹤的八卦呢
再一看,他身上还披着萧鹤的外袍,薛青临简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萧鹤走进牢里,很自觉地转身把牢门上了锁,见薛青临还站在那里,问他“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薛青临的目光回到萧鹤的身上,皮笑肉不笑道“我想看看你是怎么来犯贱的。”
萧鹤“”
萧鹤不欲再理会薛青临,转身走到齐暄宜的身边,给他暖手。
齐暄宜因没能从那些狱卒手上诓到水喝,正垮着一张小脸,萧鹤看到了,以为他是在生自己的气。
“生气了”他小声问他。
齐暄宜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没说话。
萧鹤见他这般,心中是有些高兴的,他生气至少代表他心里是有自己的。他总觉得齐暄宜对这个世间的一切都不太在意,好像随时要离开一样,尤其是在这段时间,萧鹤心里的这种感觉愈加的强烈。
小皇帝没心没肺,只顾他自己快活,萧鹤有时候会觉得心有不甘,想看看他心里到底有多少自己。有时候又觉得他这样挺好,可以免去人世间的诸多痛苦。
毕竟哪个亡国之君能像他这样洒脱
萧鹤所求不多,齐暄宜已经给他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齐暄宜的脑袋,跟他说“别生气了,先睡一觉吧,都会好起来的。”
齐暄宜仰头向上看,每次萧鹤摸他脑袋他都要想起他的师父来,开始的时候他还觉得很不自在,这两年来在岛上萧鹤摸的多,他倒是习惯了。
薛青临在外面看着他们两个,直看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萧鹤是真的有点病了,他得抽时间找些大夫给他好好瞧一瞧,他再这么下去,早晚得完蛋。
他看不下去,转身离开天牢,他走前让人送来两床被子来,薛青临本来是想只送一床被子过来的,叫齐暄宜吃吃苦头,然就现在的这个情况来看,那苦头得全被萧鹤吃了。
齐暄宜喝了萧鹤为他讨来的水,钻进被子里乖乖睡去。
夜色弥重,万籁俱寂,隐约可以听到有水滴落在房顶的声音,外面似乎是下了雨。半梦半醒间,齐暄宜忽然听到了他师兄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是来自天外,他在那里叫他阿慈。
齐暄宜竖起耳朵去听,那声音也愈加清晰。
“阿慈能听到师兄的声音吗”
“阿慈你现在怎么样了别太伤心了,都会好起来的。”
他师兄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中带了哽咽,想来是在南柯境中被伤了心,到现在还没能放下。
不过南柯一梦,没有人会为一个梦难过一辈子,关于南柯境的记忆随着年月流逝,到最后自会慢慢淡去,回想起来只剩下隐隐约约的几个画面。
“阿慈,你怎么还没从南柯境里出来呀”
“阿慈阿慈啊”
齐暄宜听到他师兄身边有人在劝他别白费力气了,陷在南柯境里的人根本不会听到他的声音,他那傻师兄仍是不愿放弃,不停地叫着他,生怕他在南柯境里受了委屈。
齐暄宜觉得好笑,但下一瞬他的笑容就僵在脸上,再也笑不出来了,他听到他师兄又叫起师父,说了和刚才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到后面还要嘱咐师父说“师父啊,你要是里面见了阿慈,记得多照顾照顾他,他那么笨,不一定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子,这世道坏人太多了。”
他说起南柯境中可怕的乱世,提醒自己的师弟遇见战乱该如何躲避,遇见瘟疫该如何做防护,不要轻信他人,失去至亲至爱也不必太悲痛,一切都会好起来。
但听起来,他这师兄到现在还没有好起来。
齐暄宜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哀哀切切的声音,这次一定是被人欺负惨了,啧,真可怜。
但想到师父可能就在自己身边,齐暄宜顿时也没了嘲笑他师兄的心思,他赶紧从梦中醒来。
外面的雨已停了,银白月光透过一扇小小的窗户照射进来,齐暄宜坐起身,借着月色观察身边的萧鹤。
萧鹤与他师父长得并不相像,他自己倒是和南柯境外是长得一般模样,不过这也证明不了什么,鬼知道南柯境这玩意儿是怎么分配长相的。
他在很早以前就觉得萧鹤像他师父了,那时候他一直安慰自己说师父不会出现在南柯境里,所以萧鹤肯定不会是师父。
现在得知师父也进了南柯境里,齐暄宜几乎不做他想,直接认定萧鹤就是他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