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犟得可以。
大夫说齐暄宜的病不算严重,只担心现在宁州城内的疫病还没有完全清除,他身体虚弱,很容易被感染。萧鹤叹了口气,自从被关进宫里,他叹气的次数比此前二十多年里加在一起的都要多,他俯下身把齐暄宜从床上扶起,然后在小皇帝困惑的目光里,他直接将这碗药给他灌了进去。
齐暄宜猝不及防被灌下药,他四肢没有力气,挣扎不动,想要吐出来又被萧鹤捂了嘴,直到他把那药全都吞下萧鹤从松开手。
齐暄宜大怒,从当了皇帝后就再也没人敢这样对他了,他张开嘴想要怒斥萧鹤他这是以下犯上,是大不敬,当诛九族,但还没来得及出声,一颗蜜饯就准确地落入他的嘴中。
甜味在他的嘴巴里迅速扩散开来,压过了汤药的苦,他眨眨眼,有些愣神,又低头看向萧鹤手里的另一颗蜜饯,怒斥萧鹤的那些话全被他抛到了脑后,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好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啊。”
萧鹤拿着蜜饯的手微微一顿,又听这位陛下嘻嘻笑着说“但他不会出现在这里。”
齐暄宜觉得如果真让师父看到他在南柯境中这样胡来,他可以直接吓醒了。
萧鹤知道他素来喜怒无常,但这次未免太无常了些,他已做好要被小皇帝折腾一顿的准备了,没想到他能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那个人是谁能影响他到这个地步
萧鹤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但好在他总算是喝了药。
齐暄宜病好以后,一行人整理行装返回京城,不曾想路上遭到刺杀,齐暄宜没事,但在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萧鹤却不见了。
无尽的夜色里,齐暄宜站在马车上,眺望远方,银白月光涂满他的脸,像是一座瑰丽华美的无情玉雕。
齐暄宜转身回了马车里,他也曾想要励精图治,让自己这个皇帝做得长长久久,虽然被自身的懒惰限制,做不到先皇他爹那样一天忙活七八个时辰,但他自有自己的手段,手底下的人也不都是废物,他有的是办法把他找回来。
只是还是很讨厌这种不经他允许就擅自离开的行径啊。
齐暄宜再见到萧鹤是在两个月后,兰陵萧氏这样的世家无法接受自己的家主去做昏君身边的佞幸,萧鹤被他的族人背叛,萧家新任的家主为达成与裴家的盟约,将他作为赔礼送去裴家。
当年萧鹤为了安置一群无家可归的贫民,得罪过裴家,裴家家主对这件事念念不忘,现在终于有了报复的机会。
萧鹤被囚在一间暗室里,有人喂他吃下极乐丹,这东西只要一丸就能让人上瘾,一般情况下,吃上两个月,人就彻底废了。
那些人将他绑在床上,每日灌他一碗粥水吊他的命,他瘦得厉害,脸上灰扑扑的,头发杂乱似一团稻草,染着斑斑血迹的绳子深深勒进他的皮肤里,他手腕上血肉模糊,隐隐可以看见里面的骨头。
谁能想到光风霁月萧萧肃肃的世家公子会沦落到这般的田地,像是一条将死的丧家狗。
齐暄宜身穿红色广袖的长袍,金银玉器的光彩照亮昏暗的囚室,他低头仔细端详草垫上的萧鹤,面色不悦。
萧鹤看到他,微微一怔,似是没想到他会到这里来,而后慌忙别过脸去,声音干涩沙哑“不要看我。”
他满身污秽,臭不可闻,他却是锦衣丝履,罗袜含香,映得满室生辉。
萧鹤没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境下与他重逢,心脏像是被一柄铁锤反复捶打,那疼痛从心脏传递到四肢,迟钝而绵长。
这段时间以来,他总是浑浑噩噩的,偶尔会想起宁州城内,他为他饮下的那碗苦药和那个带着甜意的吻;会想起他骑着马带他飞驰在苍茫的暮色里,他们落在草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他甚至想起了进宫的那日,他在关雎宫里第一次仔细看他。
服下过多的极乐丹会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彻底失去理智,而他则在癫狂的时候叫出了齐暄宜的名字,等到他再清醒过来时,裴家的那些个下人们正指着他笑个不停,嘲他兰陵萧氏的家主果真是做了个佞幸,到现在还念念不忘呢。
此后,萧鹤无论吃下多少的极乐丹,都再也没有发出过声音。
“你是要死了吗”齐暄宜慢慢走过来,蹲在床边问,语调一如往昔。
萧鹤没有说话,齐暄宜伸出手撩开他脸颊上的头发,萧鹤的脸上早没了往日的神采,左侧脸颊上还多了一道长长的疤痕,从耳朵上面一直贯穿到下巴。
齐暄宜觉得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好看,但心里总归有点不得劲。
裴家那些人真是该死,可惜这次他手底下的人动作还不够干脆利落,让人给跑了。
他亲自把萧鹤清洗干净,给他换了一身红色的袍子,他们两人站在一起像是要成亲一样。
既是成亲,那也该有洞房才是。
红纱飘摇,帐角坠下的金色铃铛响彻长夜。
萧鹤身上的伤都涂了药,还是有血水混着汗水滴滴答答落下,他好似也不觉得疼,只望着齐暄宜不语。齐暄宜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