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景誉朝前迈了一步,无声将钟语芙护到身后,一个眼神扫过去,韩宝心领神会。
蹲下身,握住韩以骁攥着钟语芙衣摆一角的手,暗暗用力。
“世子,老奴跟你保证,表姑娘不会有事,只是落水罢了,已经遣了小厮去请大夫。”
“夫人现在没办法去看表姑娘,待今日婚礼结束,明日定然会亲自去看表姑娘。”
手腕传来骨头掰扯错位的钻心痛感,韩以骁从沉溺的情绪中走出来,对上的就是韩宝示警的眼神。
心脏沉沉一痛。
一切都太迟了
婚礼已经到这份上,要是传出和继子之间有什么,她怕是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他不由自主朝那鲜红的嫁衣看过去,喜帕蒙在脸上,唯一露出来的一双揉夷绷的僵直,死死攥着红绸。
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出她的手指微微颤斗。
她,是在害怕吧
韩宝又无声加重了力道。
韩以骁目光盯在那刺目的嫁衣上,心脏像是浸泡在最酸涩的液体里。
机械的由着韩宝扶着站起,韩以骁舔了舔苍白的唇瓣,朝韩景誉开口,“父亲,是我莽撞,害怕您成亲有自己的孩子,影响我的世子之位,我现在想通了,想赶在你成婚之前告诉你,我不担心了。”
众宾客这才恍然大悟,豁,这世子居然一直反对长宁侯成婚。
难怪长宁侯到这个年岁才成婚
韩景誉道“无妨,为父既然扶持你上了世子之位,就是真心想传给你的,你只管放心。”
韩宝道“侯爷,还是继续行礼吧。”
韩景誉点点头。
韩宝扶着韩以骁往后退,“世子爷,回去换一身衣衫吧。”
钟语芙的身子绷的像一只被拉紧的弦,韩以骁突然来阻止婚礼,是也记起上辈子的事了吗
他那样霸道的人,是不会走的吧。
他悔过她一次婚礼,悔过她一次人生。
她真怕他再次毁了她的一生。
提着心胡思乱想了着,就听见韩以骁似是轻轻回了一句,“好。”
虽然不可置信,钟语芙慌乱的心还是稍稍安了一下。
唱礼官又重复喊了一声,“夫妻对拜。”
此时,韩以骁重新走到门口,回头,韩景誉虔诚的躬下腰,钟语芙亦躬下腰。
喜帕似被海风拍打的浪花,漾起如水波纹,修长雪白的颈子在花纹繁复的衣襟里,是那样旖旎好看。
如今这旖旎,不是他的了
心口骤然一痛,放开手,掌心一片粘腻的鲜红。
随着唱礼官“送入洞房”的声音响起,钟语芙又被红绸一端的韩景誉牵着,入了洞房,坐到喜床上。
喜秤挑起喜帕,有刺目的光落在眼睛上。
钟语芙抬起头,入目便是韩景誉微微低一点的额头,眼睛弯弯的,带了明亮的笑意,柔柔的看着他。
她沉醉在这份温柔里,失了神,扑闪着眼睛和他对视。
直到传来窃笑,钟语芙才想起来,这婚房里,一群人呢,都在看闹洞房。
“安心。”
韩景誉削薄的唇亲启,柔声安慰她。
似是意有所指。
韩景誉何其聪慧,钟语芙因为韩以骁的反常生出的不安,忽的就镇定下来。
如果说这世上,唯一能接受自己荒唐过往的,大概也只有韩景誉。
好庆幸,她嫁的,是他。
喜婆将二人的衣角扣到一起,寓意一世不分离。
再喝了交杯酒,韩景誉这才再出婚房,去前院招待宾客。
洞房里的女客们也去用席面,洞房里只剩钟语芙一人,她不安的来回走了两圈,目光落在被揭下的喜帕上。
叠起来,放进一个紫檀清漆盒里,朝绿萝招手,“快,你去把这个交给世子。”
绿萝眼皮猛的掀上去,瞳孔一缩,这,这是私相授受吧
且钟语芙这年岁,做韩以骁的继母,本来就很尴尬,阖该避着才是。
“姑娘,这怕是不妥,要是被人发现”
钟语芙面色凝重,“这东西不到世子手上,我怕才是死无葬身之地,别问那么多,你快去。”
绿萝咬了咬牙,“是,奴婢一定办妥了。”
此时宾客都在前院吃酒,说来也巧,绿萝这边出了正院门子,凉亭里,刚换了一身白色直裰的,不是韩以骁又是谁。
绿萝匆匆走过去,从袖子里掏出漆盒,“世子爷,夫人吩咐奴婢拿来给你的。”
韩以骁接了漆盒打开,看到里头的红色喜帕,完整的喜字,右下角有两只喜鹊,喙嘴亲昵的靠在一起。
韩以骁目光凝住,心中又是一痛。
他想起来,上一世,因为洞房之夜,他撇下她,去照顾苏婉。
待天亮时,待了满腔歉意回到婚房,钟语芙将他们的喜帕剪成俩片碎步,扔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