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炉上,烟雾冲起鎏金铫子盖子,咕嘟咕嘟冒着泡,白色烟雾从弯曲的壶口袅袅冒出来。
钟语芙眯着眼,盯着铫子。
很久。
她缓缓抬起手,这双手纤细莹白,细腻到肌理纹路清晰可见,骨瘦均匀,没有一丝疤痕,粉白的指甲精心保养修护,鲜嫩如水葱,一举一动极具美感。
她手指靠近的速度很慢,青筋抑制不住颤动。
越是靠近,灼热的气流越是烫人,尺寸之处的地方,粉白指尖已经泛起深红。
她深吸一口气,闭眼,咬紧牙冠,手执一拨,铫子翻滚到地上,滚烫的热水四溅,被淋到热水的半只手,霎时脱了一层皮,钻心的灼热渗进骨髓,皮肉俱烂。
伴随着她的尖叫,门外的绿萝,绿翘冲了进来。
俩人看到钟语芙的手,一瞬间吓的慌乱。
“姑娘。”
“姑娘。”
一出声,眼泪便跟着流下来。
钟语芙疼的嗓子几乎发不出声音,“大夫,阿娘。”
绿萝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绿翘,快去请大夫,告诉夫人。”
她自己则立刻去端了一盆凉水过来。
绿翘冲出房间,快速喊了腿脚最快的小厮去请大夫。
饭厅。
金丝楠木饭几上,丫鬟摆上精致的菜肴,钟东霖引着韩以骁坐到上首,戚薇琳扫了一眼墙上的西洋自鸣钟,又看向门口,除了首值的丫鬟,哪有一人心中微微喟叹一声。
是自己的错,真的不该这么纵着她啊
丈夫不过是和表妹纠缠不清便受不了,以后,迟早得吃大亏。
这性子,得掰过来,否则,将来必要吃大亏。
正想开口朝韩以骁解释,忽的看见绿翘慌张跑进来,噗通一声跪下来,“老夫人,娘子手被热水烫伤了。”
韩以骁立刻取下腰间的腰牌给随行的人,“去宫中请御医。”
戚薇琳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韩以骁已经如一阵风,消失在了饭厅。
钟语芙的表皮已经脱落,绿萝半跪着端着一盘水,钟语芙手浸在凉水中降温,透过水光,韩以骁还是看见,她的那只手,表皮血肉已经模糊,深可见骨,狰狞丑陋。
他心中一阵剧痛,手脚发软,半蹲下身,仰面看向钟语芙,手颤斗的一寸寸靠近,嗓子干涩颤斗,“怎,么,回,事”
他是一个字一个字说的。
因为剧烈的疼痛,钟语芙的眉头锁着,痛苦不堪,眼里含着泪却未落。
这样痛苦的时刻,面对韩以骁的关心,她仍旧死死咬着咬唇,不发出一点声音。
此时,戚薇琳赶了过来,她半蹲下身,看到钟语芙手的一瞬间,任何时候都体态优雅的人,发出一声尖锐的肃叫。
她整个人都受不了了
剔透的泪珠压着睫毛滚烫落下来,她死死捏着钟语芙的胳膊,她像一只面临生死危险,护着狼崽子的母亲,声音快能掀翻屋顶,厉声朝绿萝喊,“娘子怎么烫的”
“怎么回事”
“阿娘”。
钟语芙朝戚薇琳喊,“不关绿萝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烫到的。”
戚薇琳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揪扯着,抱着钟语芙的手臂,“疼不疼”
“疼。”
钟语芙像个孩子,扑进戚薇琳怀里,嘶声力竭哭起来。
“阿娘,我疼”
戚薇琳手指爱怜的抚着钟语芙的脑袋,心脏被狠狠揪扯,一边流泪,一边轻拍她的背,柔声哄,“不怕,阿娘在,大夫马上就来了。”
韩以骁何曾见过这样柔软的钟语芙
他总算明白绿萝口中的钟语芙是什么样子的了。
柔弱无助的像一只小猫,尽情的在戚薇琳怀中发泄自己的痛苦,寻求安慰。
他是她的丈夫,做了夫妻之间最亲密的事,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时候,她还是要这样推开他
她就这么厌恶他吗
韩以骁心中涌起窒息一般的疼痛,觉得那热水是浇在了他心上。
心脏一阵阵抽痛。
钟府小厮请来的府医刚到,这边,韩以骁派人请的御医后脚也到了,他看了一眼钟语芙的手,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会疼,夫人姑且忍一忍。”
洒上药粉,钟语芙整个人疼的晕过去。
御医号了脉,开了药方,绿萝以最快的速度熬好药,钟语芙还仍就昏迷着。
韩以骁坐到床榻边,将钟语芙扶起来靠在他肩膀,戚薇琳端着汤勺喂。
钟语芙身子康健,从小到大就没喝过几回药,苦涩的药汁进了嘴里,她下意识的吐出来。
“我来吧。”
韩以骁也不等戚薇琳同意,拿过药碗,仰头喝一口渡进钟语芙嘴里,最后终于把一碗药喝下去。
喝了药,钟语芙睡的稍稍安稳。
韩以骁垂着眼眸,盯着钟语芙的眸光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