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见着杜衡,恭敬有加:“大人虽是已经荣休,可在朝为天下百姓所行功德,乃是百官之楷模。下官常以大人为自勉,今幸能见大人一面,小官已是喜不自胜。”
杜衡道:“难为你一片心意,快快都起来”
吴盛扶着杜衡:“小官这便为大人开路,请大人上马车。”
杜衡连忙拦住人:“不必如此,我和夫郎也是多年不曾回县里了,正当腿脚都在马车上坐的酸麻了,走走看看最好。”
“全凭大人的意思。今日天气甚好,街市干舒,在适合不过步行了。”
一行人欢喜的返回城中,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便是城中老百姓本是不晓得什么事,但见此阵仗也能知道又是什么比知县大的人物来县里了,就是不知道又是巡查还是别的什么。
也不知看热闹的老百姓中,谁说了一句:“是杜大人回来了”
“杜大人是谁”
“杜大人你都不晓得,你们这些小年轻。”
“这杜大人是当朝内阁大学士,而今首辅荣休返乡。想当年杜大人可是咱们县田湾村的人,苦读入仕,从七品知县一路做到内阁的,可是落霞县里响当当的人物”
夹道上喧哗不已,老百姓都垫着脚想一睹首辅荣休的杜大人的风采,然则人太多,主街上又簇拥着许多本县的官吏与乡绅,大伙儿在最外层,首辅没瞧见,倒是人挤人折腾了一身汗。
便是没瞧见人,可关于杜衡的生平往事却被沿街的老百姓热切的说谈着。
“你们说什么杜大人带着他的夫郎告老还乡了”
“可不是嘛老人家”
“那可是杜衡杜大人,他的夫郎叫秦小满”
“除了这个杜大人,咱们落霞县还有几个这般的杜大人”
两鬓斑白的男子因年轻时常年累月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而今背已经有些驼了,风吹日晒下的面容也是黝黑沧桑,言语之间满脸都是岁月留下的褶皱。
赵杞的耳朵已经不大灵光了,有时候手上牵着的小孙孙叫他好几声他都听不见,今日他又带着小孙子来县里赶集,买了两块儿酥糖出来,发觉县里好生喧哗。
虽是耳朵不好使,可毕竟是行了几十年的县城,一出来就发觉了县里比往常要更热闹,大伙儿热切的议论像一锅烧沸腾了的水一般,在他听不明晰的耳朵里咕咕咕的冒着泡。
他听不多明白大家在说什么,但是凭借多年的生活经验,瞧着主街上穿着官府和一身锦绣的乡绅读书人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管是官员下巡也好,还是前来查什么也罢,左右是与他们这等安分守己的小农户是没有多少干系的。
看着主街上的官员乡绅,赵杞哼哼了一声:“神气个什么劲儿,咱田湾村也是出过大官儿的,若是来了定将”
他话还未说完,嘈杂之中一句杜大人就落进了耳朵里。
赵杞惶恐听错,连忙扯住旁头的人大着舌头询问。
断断续续的话落进耳朵,赵杞的手跟着有些不可置信的发抖。
待他回过神时,迎接的队伍已经走远了一大截,他连忙扯着手里的孩子,拨开人群跟着队伍跑。
在一众官吏乡绅士人的簇拥之中,不过匆匆一撇,他便确认了当真是那夫夫两人
他们好像面容上没有太多的变化。
除却几十载的风霜沉淀了人的性子外,杜衡那张曾经让村里的妇人小哥儿都惊艳的脸,还是那么的光彩照人,岁月洗涤了青涩的面容,夺走了人的青春,却也留下了很多年轻面孔所不具有的从容与气度。
就好像是小满,一个任性脾气有些大小哥儿,如今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虽是也可见些昔年的影子,可目光中也多了很多岁月磨合下的柔和与坚定。
昔年杜衡考中举人,置业兴家,两口子便从田湾村的泥瓦房搬到了县城的大宅子里头。
那日,秦小满和杜衡坐在牛车上从村道上行过,乡亲们摸眼挥泪告别,他正在村道下的地里锄草。
他心中发闷,伤怀往后是再不能在村里时时见到与之青梅竹马长大的小满了,感慨于他们两个人的蹉跎。
谁知那一别,竟然就是几十年的别离,而今再度看见那张脸时,赵杞恍惚觉得上一回分别不过是昨日。
一股热泪忽然不受控制的涌出了眼眶,赵杞抹都来不及抹。
“爷爷,你怎么哭啦”
赵杞看着手里牵着的小孩童,稚嫩的脸蛋儿一脸无邪,他颤着手轻轻拍了拍孙子的脸蛋儿:“没哭,没哭,是爷爷的眼睛啊,下雨了。”
也不知是感慨岁月不饶人,还是庆幸有生之年能再见一眼故人。
以至于饱经风霜几十载的人竟还落个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