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在洗车厘子。
嘴巴在剥自己的心。
这一瓣是委屈,那一瓣是伤心,还有一瓣藏得好,但苏余还是感知得到,是失望。
抓不住的,不可控的柳絮四处飞荡。
她竟然害怕周非池失望。
苏余慌,强迫自己不能慌,要尽快结束这场战斗。
“你不用给我丢包袱。”苏余镇定道“那一晚,就算不是我,你也会选别人。”
周非池的手浸在冷水里一动不动。
“要赚钱,你用你的方式。不能因为我选择你,就要承受你的要求。”苏余说“该给的,我都给,我不欠你。”
“你舍得吗”周非池问。
苏余说“我跟你谈事,你跟我谈感情。那是你的感情,不是我的。”
“你舍得吗”他还是问。
苏余安静。
从指缝间流坠的水滴,宛如敲钟倒计时。
“不要我,推开我,把我送到别的女人床上。”周非池说“你舍得吗”
苏余彻底不说话。
周非池已经摘下答案,“你舍不得。”
他低头,自顾自地笑了下,“明明舍不得,你心真狠。”
苏余眼眶胀,模糊,一字千钧,往她神经上砸。
“那天,”她深呼吸,掩盖发颤的嗓音,“你问我,要过哪种生活。我想过的,就是住豪宅,开豪车。吃苦的日子,我过不了。你懂吗”
“我为什么要去懂一个谎言。那是你的谎言,不是我的。”
安静片刻,周非池说“这几天,一直有人跟着我。”
苏余一顿。
“我家附近,我去修电器的路上,我去找你的时候,他们跟得最紧。我的车被追尾,我知道他们是谁,我知道你的不容易,我也知道,我会面对什么。”
周非池洗着樱桃,一遍不够,又洗第二遍。
苏余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慢慢垂下眼。
周非池说“被车撞的时候,你知道我第一个念头是什么吗。我竟然心疼你。心疼你过了多少年这样的生活,你该有多难。”
“你来找我,对我说这样的话,我猜到你会这样说。但我还是存着一丝侥幸,你能好好跟我说,你能在有所选择的时候,不用这么伤人的方式。”周非池喉结滚了滚,“我以为你对我是有一点点的喜欢的,我以为你会舍不得我的。”
他的声音渗进沁凉的水里,“我是缺钱,但我不缺心眼。那晚,我在走廊上看到你。我当时想,哪怕出台,做鸭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跟你一起。”
苏余觉得自己快被抽干了,虚无贯穿身体,她的神魂单薄到能一秒飘逝。
“我有手,我会修东西,我每天的单多得接不完,我也有人示好,有女人愿意跟我好好过日子,我不是没人要。”
“苏余,老子不是天生犯贱,只是,只是”
周非池嗓子发紧,不想说,可他委屈,委屈得要命啊。
“苏苏,你仗着我喜欢你,你就这么死命地欺负我。”
周非池飞快地侧头,在肩膀上蹭了蹭酸涩的眼睛,然后将车厘子沥干水,递给她。
最大最红的三颗他选出来,摆在最上面。
最好的东西,他永远留给她。
苏余眼睛红,视线模糊。三颗变六颗,变成好多颗,一颗就是他说过的一个字,深刻热烈地在心上横冲直撞。
周非池给了樱桃,抽走名片。
苏余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节麻木,还是晚了一步。
“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周非池低声,“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他先走,进病房的时候关上了门。
苏余知道,他俩之间,关上的不止是这扇门了。
徐管家的电话半小时前就往她这打。
苏余挂断,对方又打。
三四次之后,管家给她发信息,说,少爷在家发了好大的火。
徐仄恺在关于她的事情上不叫发火,而是发疯,发癫。
徐仄恺可以欺负苏余,但别的人,管他徐董徐夫人,任何人都不能。
苏余麻木地合上手机。
十七岁的时候,她或许会痛哭流涕地感动。
但这么多年的撕扯,她已经心如死灰。
徐仄恺的电话如约而至。
苏余接得快,接通之后,也不用等徐少爷兴师问罪,她声音轻,那样柔软,是徐仄恺最喜欢的乖顺姿态。
“我跟那人没关系了,你们徐家说话算话,就别去找他麻烦啦。”
徐仄恺说“不是我。”
“我知道呀。”苏余说“有区别吗,你也是徐家人呢。”
徐仄恺说“注意你的态度。”
苏余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他是个老实人,条件不好,有个生重病的妹妹。他话不多,偶尔还会做做饭,我饿肚子的时候,他能烙饼,不是去外边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