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雨,通常说来就来,说走也就走了,很少有缠绵不停的时候。
可是这一次却不知道是不是捅了雷公的窝儿了,一场雨竟然足足的下了两天,一直等到沟渠里的水都逐渐快要漫过长堤,天才总算是放晴了。
陈兴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
他出了保定府之后,便快马加鞭,丝毫不敢停留,死命的打马赶到了京城。
直到进了德胜门的门,他看着城内热闹的景象,才勐地打了个激灵,确定自己真是从赌场那个可怕的地狱里爬出来了。
一天一夜的奔袭,加上淋了一场雨没有来得及换衣服,他此刻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头重脚轻的厉害,底下的人看着他的脸色不对,急忙问他要不要先休息休息。
他摇摇头,二话不说便道“不歇了,回家”
原本该是护送主子回老家的,现在主子都死了,自己却还活着,自然是能有多惨变有多惨,才能让萧文俊心里好受一些。
他打马飞驰。
萧文俊正在跟萧正轩说会试的事“你虽然已经是举人了,可是今年会试因为恰逢圣上整寿加开的恩科,所以前来应考的举子比往年多的多,这么多人,只取前三百人,你的文章,火候仍旧不够。你去一趟西山寺吧。”
萧正轩在读书一道上自问还是有些天赋的,但是在父亲跟前,自然是不能比的,他心里有数,但是听见父亲这么说,还是有些奇怪“去西山寺”
萧文俊嗯了一声“西山寺的文休住持,乃是出了名的大德之人,但是不为人知的是,他老人家同时还是前朝的三元及第,这样的人物,倘若他肯教导你一二,你会试一定有所斩获。”
这一点萧正轩自然是没地方去知道的,听见父亲提点,一时有些诧然“自从开设科举以来,三元及第历朝历代都是极为罕见的,这位文休住持真是个人物。”
萧文俊不愿在此事上多说,只是叮嘱“你去了之后,好好跟住持学习,其余的事,不要多打听。”
两父子正说着话,门房那边忽然有人来禀报,说是陈兴回来了。
萧文俊的话头就停下来,不悦的皱了皱眉。
萧正轩第一反应便是,萧正楠肯定又在路上惹了什么祸了。
本来回老家这件事,萧正楠便是不情不愿逼着走的,加上只有一个管家跟着,镇不住萧正楠也是可能的。
他先劝父亲“您别生气,正楠到底还小,等到长大了就好了。”
“真是不成器”萧文俊头痛不已“你也比他只大三岁,如今却已经能够下场会试了,他倒是好,愈发的没了章法肯定是又惹了什么祸回来。”
京城最近传扬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的,陈司业辞官以后躲在家里闭门不出,听说大病一场,原本要马上回乡去的,都耽搁了。
就这样,让萧正楠回家哪里是惩罚分明是在保护他,免得陈家恼羞成怒的迁怒。
这蠢货,却不知道好歹。
萧文俊气的了不得,把大儿子的功课收起来,令人把陈兴叫到花厅去,自己带着大儿子赶过去。
没见到萧正楠,萧正轩心里咯噔了一声“正楠自己跑了”
这也不怪萧正轩这么问,实在是平时萧正楠也随心所欲惯了,是做得出这种事的。
萧文俊的脸色也差得很“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他的语气已经有些差了,陈兴嘴唇抖了抖,趴在地上一下子急急地磕了三个头,额头都马上青紫了一片。
见人吓成这样,萧文俊又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自家儿子的脾气,既然是带着气走的,又哪里是底下人拦得住的
他平复了语气,问“人呢”
陈兴跪在地上闭上眼睛,心一横“老爷,大少爷,二少爷出事了”
他尽量克制着惊恐,将当天的事情又说了一遍,仍旧还有些后怕的抬了头起来“老爷,我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一个赌坊竟然能够嚣张横行到这个份上,当时的场面,并不是小人不豁出性命去救二少爷,而是实在没有机会。那里的人简直是不知道如何训练出来的,连多余的话都不听人说完,直接便动手杀人”
萧文俊的脸色变了。
萧正轩也有些错愕,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听天书,这样荒诞不可能的事,竟然被萧正楠遇上了、
“怎么可能”他下意识的呵斥“当地官府是做什么吃的再说,哪怕是再有背景的赌坊,难不成,竟然敢跟朝廷命官作对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犯了忌讳的事”
但是话一出口,萧正轩就知道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犯了人家的忌讳,哪里的人会动辄暴起杀人的
前天好好出去的儿子,转头就死了,萧文俊觉得像是在做梦。
他眯了眯眼睛,撑着桌子问“死了”
一条人命,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虽然人生无常,但是有头有脸的人的性命除了在疾病面前,不然的话,就是比那些普通人要更贵重的。
怎么会就突然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