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送雨,簌簌而落,晚风从叉竿撑起的窗户里钻进,火苗跳耀,将熄未熄。
叶青尧桌上的退婚书上写着极为简单的四个字。
“另择良配。”
“周家怎么这样从小定的亲,怎么到现在突然要退”
小姑娘已经在她房里走了一整天,十多个小时的时间里,用各种各样叶青尧从没有听过的脏话遣词造句问候着周家的列祖列宗,脾气倒是和她名字一样火辣。
“要我说咱们就去找周家说理凭什么莫名其妙退婚他要给不出一个理由我干死他”短发年轻姑娘瞪着眼跑出去捡几块砖头回来,撸起袖子,好像已经思考好手里的砖头要往哪个地方砸。
云台观人员简单,师姐梓月,师兄希文,师侄小辣椒,以及十来个道观弟子。
师姐和师侄脾气暴躁如出一辙,师兄佛系,整日研究蛇虫鼠蚁的毒药,一个月里有十天半个月都在中毒状态。
希文虽然不管事,但小师妹被欺负,也坐不住,见叶青尧一直默不作声望着退婚书,还以为她伤心。
“青尧,要不我去周家问问”
叶青尧抬起头,她有一双极漂亮的丹凤眼,明明没有上过妆,却像描过眼线,眼尾媚如勾,细长弯眉如翠,含笑似嗔,道一个美字,远远不够。
“不用。”
这桩婚事是师父当年和周家长辈共同订下的,叶青尧虽然没有想过结婚,却也没想过违背,既然周家没有结亲的意思,她不勉强。
叶青尧仔细想很久,勉强想起那位素未蒙面的未婚夫似乎是叫周宿。
听师父提过,两个人的名字还是婴儿时期互相抓阄为对方选的字。
既然如此,也挺好。
叶青尧将退婚书撕开,一道缝破了良配二字。
一场雨从初秋下到中秋,淋湿整个淮江城,烟雨朦胧,古镇小船摇曳,傍晚的灯影映溏江,两岸国粹汇集,京剧和皮影戏共演。
三楼的公子哥儿们喝酒品戏,难得附庸风雅,也是因为周宿喜欢。
他枕在女人怀里,阖眼听楼下的戏,手指搭在女人腿边,跟着戏曲的鼓声点指尖,心情好会哼上两句,没什么京剧腔,倒有些沙哑的磁,慵慵懒懒挺不走心。
女人有些腿酸,但不敢乱动,放轻呼吸偷看周宿,多看一眼都小鹿乱撞。
要说淮江这样的水乡之地,是从来不缺俊男美女的,但大约受了特殊的地理影响,造就这方水土的人不管男女都温润。
可周宿不一样,他就像山水画里突然冲出来的妖风。
用妖这个词来形容一个男人有些不恰当,但却意外的适合周宿。
他有张过分精致俊美的脸,鼻尖一颗红痣掺些欲色性感,眼型是深情款款略狭长的桃花眼,看人迷离撩拨,总带几分笑意,就连听戏也噙着一抹浅浅笑,妖妖孽孽漫不经心,谁能不迷糊
他手指本来在敲鼓点,没多久就在女人腿上游走。
女人咬着唇,努力掩饰心里的喜欢。
因为她足够老实,所以最近几次外出周宿都会带上她,偶然心情好也会说两句好听的哄她。
陪他一场,钱不会少,但只有一个条件,别动真情。
圈子里都知道周宿的规矩,他玩女人,挑女人,但从不讲感情。
他可以睡你,可以哄你,甚至宠你,但不能跟他要感情,否则随时玩完。
但她忍不住想,也许有例外呢。
她打听过,周宿带在身边的女人从来不超过两天,而她已经快一周
有没有可能,她就是这个例外
“不容易啊周宿,听说你终于把你那个乡下养猪的未婚妻给退了。”
公子哥调侃的话让女人有些失神,控制不住想,周宿退婚是不是为了她
想得入神,没发觉周宿已经坐起来,像没睡醒似的满眼懒散,歪着头揶揄玩味看她。
女人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实在想得太多,周宿怎么可能爱上她
他看人的眼神从未有任何温度和情爱,永远缺乏认真。
女人嗫嚅着唇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周宿点支烟,江风吹乱烟雾,呛得女人直流泪,没人同情她,都兴致勃勃嗑瓜子喝酒看热闹,真是比楼下的戏还精彩。
这瞬间,女人明白过来她只是这群有钱人的玩具,存在的意义就是博他们一乐。
周宿不说话,只笑着抽烟,看似很温柔,明明已经看穿她心思但不拆穿,其实坏透定,像个高高在上的看客,取笑她所谓的感情。
女人颜面扫地,落荒而逃。
身后笑声哄起。
“我还以为你这次收心了,没想到也是玩玩。”
“跟哥几个说说,这个怎么样”
周宿笑。
“粘人。”
“喜欢吗”
“送你玩。”
所有人就又笑了。
这个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