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的孽障去了,莫叫大娘子看了心烦。”
“嗳,这就来。”
听到春杏的声音,房妈妈连忙从丫鬟手里接了药,那药是一早便熬好的,放到现在已经有些凉了,她双手捧了,打了帘子进来荣养堂。
陶思瑾仍在地上跪着,王妈妈护着她,主仆两人哭得甚是可怜,房妈妈早些年是见过陶思瑾的,那时陶思瑾是谢明瑜的未婚妻,更是谢家未来的女主人,她对陶思瑾又敬重又喜欢。
可偏偏造化弄人,明明是一对璧人,偏弄成今天这个模样,如何不叫人唏嘘万分
房妈妈把药端在陶思瑾面前,黑色汤汁泛着苦涩气味,她也有些不忍,“你怨不得旁人,只能怨你自己。”
“只有从大娘子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才是我们谢府的子嗣。”
陶思瑾瞳孔微微收缩,“房妈妈,连您也容不得我了么”
房妈妈叹了一声,却没接话,“您就喝了吧。”
房妈妈来得这般快,手里捧着的又是一早便准备好的汤药,南叙多少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谢老夫人会舍不得陶思瑾肚子里,毕竟是谢明瑜的孩子,谢老夫人的孙子,虎毒尚且不食子,谢老夫人又是一贯慈悲和善的人,哪能真的舍得让陶思瑾落胎呢
可让她不曾想到的是,谢老夫人就这么干脆闭上眼,房妈妈就这么快端来了药,没有一丝丝的犹豫,仿佛陶思瑾肚子里的孩子与她们没有半点关系,陶思瑾的肚子,不过是阻了谢明瑜青云路的孽障,万万留不得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有些同情陶思瑾,明明是谢明瑜做的孽,偏偏叫陶思瑾一人来承担,仿佛谢明瑜是清清白白白莲花,是陶思瑾勾着他,强了他,才有了肚子里的孩子。
可这个念头刚生出来,她心头忽地一跳她有什么资格同情陶思瑾
若她只是个家财万贯的孤女,若她身后没有舅舅做靠山,今日的情景便完全不同了,在地上哭的人是她,在一旁坐着的人是陶思瑾,而捧药的房妈妈,则会不以为然劝她,“大娘子,姨娘与大爷本是早年便定下的姻缘,因着大爷娶了您,才不得不委屈姨娘做了外室,如今姨娘有了身孕,哪能再跟之前一样养在外面”
“别说老夫人瞧着心疼了,就是我老婆子也是心疼的,要知道,姨娘肚子里的可是谢家的骨肉。”
“您呐,也别怪谁,只能怪您肚子里不争气,谁叫您与大爷成婚到现在,肚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大爷为着谢家的子嗣找了姨娘,实属再正常不过。”
“要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爷那般纯孝的人,自然是不能做不孝之人。”
有了陶思瑾,后面便会有桃枝,桃枝之后,还有杏枝梨枝和果子枝,抬不完的女人,生不完的闷气,然后自己抑郁成疾,撒手西去,父母留给她的宅院与钱财,便会全部便宜谢明瑜。
他日谢明瑜借着她的银钱打通关系青云而上,为官做宰好不威风,而她,不过谢明瑜短命的前妻,四时八节给她烧香一柱,便算谢明瑜极有良心了。
思及此处,南叙彻骨生寒。
真真是好算计
真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若非她有一个宣威将军当舅舅,只怕未必能活着走出谢家的门。
南叙手里的茶盏放下了。
“啪”
茶盏落在八仙桌,发出一声轻响,在女人哭喊哀求的嘈杂声中,这道声响有些不合时宜,以至于让陶思瑾消瘦肩膀微微一颤,身子便倒在南叙面前,“大娘子,您就可怜可怜我,放过我吧。”
“我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女人,碍不了您什么的。”
“您什么都有。”
她抬头,泪眼朦胧看着南叙,“您有尊贵的出身,有简在帝心的舅舅做靠山,更有正头娘子的身份,您已经有了那么多,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呢”
“哪怕我有那么多东西,但谢明瑜不一样找了你”
南叙也瞧着陶思瑾,“我若没有这些东西,便得忍着恶心让你进门,看你生下孩子,然后再看谢明瑜有了其他女人,之后日复一日困在这一方小院与你们争斗一生。”
争什么呢
争宠吗不,争的是谢明瑜手缝里漏出来的丁点钱财资源,争未来谢家的继承人,为了这点东西,一群女人争得头破血流不死不休。
那样的日子想想便让人绝望,而可她原本可以过得更好的。
她有钱,也有院子,更有靠山,她完全没必要仰人鼻息变得面目可憎。
南叙不再瞧梨花带雨的陶思瑾,而是抬头看向端坐上首不管不问的谢老夫人,“谢老夫人,你们谢家的事情我不想掺合,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我与谢明瑜必是要和离的,无关陶小娘子,更无关桃枝。”
而是,她原本可以过得更好。
谢老夫人心口一跳,手里的念珠攥不住了,她睁眼瞧着南叙,南叙也正瞧她,那双秋水般潋滟的眸子此时一片清明,没有恨,更没有怨,而是事不关己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