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同窗争执,互相打得鼻青脸肿。
后第一个赶到的,正是平常与他不睦的朱先生。
朱先生赶过来时,本已一脑火气,待将他压回房间禁闭时,一开门,见他平日里没怎么读书,反而都在摆弄竹蜻蜓和棋盘,顿时怒火中烧。
萧寻初以往上课经常睡觉,之前还问怪问题挑衅先生,给朱先生的印象本来就不好,这一回又与他人发生严重冲突,周围人都看见是他先出的手,先生当然认为是他的错,便终于决定给他一次教训
“玩物丧志不知道好好读圣贤书,就知道弄这些没用的玩意儿”
“你日后怎有脸回家见父母”
“纨绔子弟,不堪大用”
“你是不是以为你父亲有个马步军副都指挥使的头衔,你便可以作威作福、安享富贵了”
“然而,你入学之时,你父亲便亲自叮嘱过,让书院对你严格教导,万不可随你性子”
“来人,这些并非正业之物,必不可留”
“你莫要觉得我们不近人情,待将来你长大知事,便知师长们乃是用心良苦”
朱先生大抵认为,这些竹蜻蜓、木蝴蝶之类的东西,说白了也只是竹条和木杆子,一来不值钱,二来只是小玩意,与正统学业无关,将之毁去,乃是将他引回正途的用心良苦之举,是希望他不要再执迷不悟,改邪归正,从此踏踏实实读书。
对待棋谱,他就大度一些,只是先没收了,说等他念好书再还他。
其实这其中大概确有萧寻初自己的不是,如果他平时老老实实念书,只将这些当作闲来的消遣,先生们大概也不至于如此生气。
换作是平时性格认真听话一点的学生例如秦皓之类的多半先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只不过
他确实不喜欢这些先生们讲的东西。
如果他当真如他人所想的那样背下来,然后在考试时按照书本的逻辑答上去,那绝不是他真实的想法,只不过是假惺惺地想得一个好成绩罢了。
更何况,学习不本该是拓展自己的想法和知识吗
将别人的观点强行灌进自己的脑子里,无论缘由只要一味附和即可,是否真的可以当作是学习知识
许多书上写的东西,许多先生说的话,他其实都有疑虑,都不认同,可是但凡他一问,别人就回你怎可挑战圣贤之言,没有半点质疑的余地。
他并非觉得念书不好,若不然的话,他也不会钦佩谢小姐那般能坐得住的人。
只是觉得眼下这些不是他想学的东西,也未必是他应该学的东西。
可是是否真如先生所言,他这样的人是玩物丧志、没有出息,还是应该更循规蹈矩一些,才能活得更好
萧寻初独自在室内坐了一会儿,想想至少应该把房间收拾一下,便摸了下后脑,打算起身。
就在这时,他听到门锁被打开的“咔嚓”一声。
“”
萧寻初一愣,望过去。
为了关他禁闭,先生们之前在大门外上了一把大铜锁,那个撬起来太醒目,萧寻初没有动它。
但现在,好像是有人用钥匙打开了。
是谁
总不能是刚关了他,又决定把他放出去吧
还不等萧寻初想明白,木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了,而进来之人,却令萧寻初意外。
来者并非书院的先生,而是那个阴沉穷酸的学谕。
他仍旧是一身粗衣,穿着破旧的布鞋,乌黑的头发有些散了,挡在眼前,以至于看不太清脸,只让人觉得落魄。
“邵学谕”
萧寻初想起对方的名字,意外地道。
“先生派你过来”
学谕是先生的助手,地位远不及先生,被派遣跑腿也是常事。
不过,邵学谕却摇了头,说“我自己来的。”
邵学谕没怎么看萧寻初狼狈的模样,自顾自走进屋里,现在这个屋子前所未有的混乱,可这邵学谕却对这片狼藉视若无睹,反而走得自在。
他在一堆被撕破的图纸前定住脚步,然后蹲下,将破碎的纸片拾起,考虑了一下,开始一片片拼起来。
这邵学谕颇为手巧,被撕得毫无章法的纸片,经他的手,居然一小会儿就展现出全貌来。
“我听其他先生说,在你房间里发现了奇特的东西,所以特意过来确认一下。”
邵学谕目不转睛地看着萧寻初以前画的竹蜻蜓图纸。
他问“这都是你自己设计的”
萧寻初还是第一次在书院里碰到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的人,虽不解对方的来意,但还是点了下头。
对方道“对风向、重力、受力、时间的概念都掌握得很好,还有我之前就注意到的”
他拾起一片竹蜻蜓的叶片,那叶片表面曾被精心打磨得很平整。
“你的手很巧。”
“谢谢。”
萧寻初下意识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