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灯光下,明大老爷瞪着霍誉,这小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女子出嫁以后能和在娘家时一样吗
不一样。
女子成亲以后,首先是某家的儿媳,某某的妻子,某某的母亲,最后才是某家的姑太太。
唯独不会是自己。
闺名闺名,就是在闺阁里使用的名字。
女子在娘家有闺名,嫁人以后也就没有名字了,只能是某氏,某太太、某夫人,就是死了,墓碑上刻的,也是某门某氏。
所以,能一样吗
「你啊,还是太年轻了。」这是明大老爷对霍誉那番话的点评。
霍誉正色「大哥,我发过誓,这一生都要护着她。」
「不只是能护着就行了,不瞒你说」
明大老爷酒量虽好,可毕竟多喝了几杯,肢体和表情与平时无异,但这话啊,开了头就收不住了,有些他平时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此时也顺嘴说了出来,当然,次日一觉醒来,明大老爷朝自己的嘴巴打了一巴掌,不过此时,明大老爷心中万千感慨,必须一吐为快。
「小妹自幼没有住在家里,对于她,我这个长兄心中有愧可小妹她真的很好,她虽生母早逝,可有汪真人这位师傅,小妹德言容功无一不佳,就连慧真观的两位老夫人对她称赞有加,这么好的小妹,明明能嫁个清清白白的书香门第,凭什么要逼她往你家那个火坑里跳」
还有些话明大老爷没有说出来,小妹与他隔着心,与整个明家全都隔着心,小妹十二岁回家,原本有四年的时候可以加深感情,可妻子的所做所为,不但逼得小妹住进道观,还让小妹尚未成亲就与娘家生分了。
可是做为一家之主,一边是妻子,一边是妹妹,手心手背都是肉,他知道妻子做得不对,但是大太太除了是他的妻子,更是他四个儿女的亲生母亲,他不可能休妻。
再说,二十多年的夫妻,他了解大太太,大太太进门时上边就没有婆婆,她掌家二十多年,整个后宅她说了算,忽然来了一个同样是嫡出的妹妹,老太爷生前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做为长嫂,大太太管不了这个小姑子,就连最重要的亲事,她也插不上手,所以她看小姑子不顺眼,处处想要拿捏,偏偏又拿捏不住,除了甩脸子装病,也做不出什么了。
明卉搬去慧真观,虽然对外说是为亡父祈福,可是大老爷心里清楚,小妹是因为自己的妻子,不想住在明家。
大老爷心中的这份愧疚,并没有因为明卉每每给他送来合心的礼物而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小妹在娘家过得不好,若是再跳进长平侯府这个大火坑,别说他死了以后无颜去见明老太爷和白氏,就是活着,他也无颜面对世人。
霍誉怔住,明卉嫁给他,就是跳进火坑
明大老爷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说下去「甲子桉过去还不到二十年,太后也还健在,所以无论你认不认,你都是长平侯府的嫡长子,小妹嫁过去,她就是长平侯府的长媳,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没有闯下滔天大祸,长平侯想要越过你,把爵位传给其他儿子,都不是一道折子就能摆平的。」
昔年的甲子桉,但是当弟弟的联同外家陷害长兄,谋夺皇位造成的一桩血桉
上有皇室为鉴,即使长平侯现在还没有为霍誉请封世子,即使定襄县主是太后的堂妹,她也不敢越过霍誉,为自己的儿子争取爵位。
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御史正在等着长平侯府做出嫡幼不分的蠢事。
说不定当今圣上也在等,等着给长平侯府削爵降爵,毕竟这些开国元勋都要他来养着。
明大老爷一语中的,霍誉,你口口声声明卉嫁人后也能和在娘家时一样,这能一样吗
她是长平侯府的嫡长媳,未来的世子夫人,侯夫人,她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痴人说梦吧。
霍誉哑口无言。
明大老爷说到兴头上,勐然想到了吴家给吴丽珠订的亲事,继而又想到大太太对陈洪深的嫌弃,他满腔愤慨「俗话说高嫁低娶,或许你们霍家觉得,明家的女儿嫁进霍家是高攀,是我们捡到宝,我们要庆祝,可你自己心里清楚,当年老太爷订下这门亲事时,你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那时我的确嫌弃你没有家族依靠,那是因为我担心我妹子以后渡日艰难,可是现在你有爹有家了,我却觉得,这还不如以前呢。
以前虽然孤掌难鸣,但我妹妹嫁过去上不用孝敬公婆,下不用应付妯里,更不用面对令尊的那些红颜知己,陷入尴尬,出门出不用被人指指点点,背后嘲笑。」
这番话说得很重了,霍誉的心越来越沉,他知道此时此刻,无论他如何保证都是空话。
他起身,向明大老爷告辞,回了客房。
明大老爷望着他的背影,这就走了,不说了还没有让他发毒誓,咬破手指立字据,写保证书呢,怎么就走了
白菜端了洗漱的热水进来,霍誉看都没看,鞋子也没脱,合衣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