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子里,汪安像活见鬼似的看着父亲。
从不晚走后,汪海泉便一直在笑,无声的笑,笑得诡异莫名。
汪安要去叫阿娘和哥哥,汪海泉一把拽住他,指指自己的嘴巴,又指指汪安的嘴巴,把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他虽然不能发声,但是这声“嘘”却是清晰可辨,汪安总算是明白父亲要说什么了。
就是让他不要声张,连阿娘和哥哥也不要告诉。
直到次日,汪海泉终于能张口说话,他摸摸自己的喉咙,又摸摸腮帮子,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但这安魂香和缄言香的妙处,汪海泉是领略到了,尤其是缄言香,汪海泉已经想出了几种用法。
过了晌午,汪海泉便迫不及待地带着汪平出了保定府,父子俩向清苑而去,连一天也不想耽搁。
汪海泉前脚刚走,不迟就来了,送上一只青花小坛。
汪真人打开坛子,坛子里装的是香丸,汪真人松了香灰,夹了一块烧红的炭放进去,将香灰堆起来,在最顶处用香针通出一个孔来,再取一张银片放在上面,夹了一颗香丸放在银片上,隔火熏烤。
稍顷,淡淡的香气缓缓飘散,幽香中透着凉意,似美人于百花丛中轻舒罗袖,带起漫天花雨。
不知不觉,汪真人已是热泪盈眶
保定城外二十里,有一座慧真观。这座道观香火不盛,鲜见香客,可却是远近闻名。
慧真观之所以出名,并非是这里有妙法无双的仙道,而是因为这里住着的两位老夫人。
她们是江贵妃的两位姑母。
先帝年间的甲子案,江贵妃与先太子被诬陷以巫蛊之术害死皇太后,江贵妃被赐毒酒,先太子顾璟自尽。
江家为太子外家,甲子案中受到牵连,江家十三岁以上的男丁发配三千里,女眷或自尽,或为官奴。
当时,江贵妃的两位姑母,大江氏是广元伯世子夫人,小江氏则是太常寺少卿史闻的弟媳。
律法有祸不延出嫁女,但是大江氏和小江氏,还是被夫家舍弃了。
广元伯世子一纸休书,休了大江氏,史家是读书人,多多少少还要顾及脸面,便以小江氏有病为由,将小江氏送去庄子,只等着小江氏在庄子里熬不下去,自行了断。
大江氏被休之后,夫家没了,娘家也没有了,又因为是被休的,她连嫁妆也拿不回来,都被广元伯府扣住,大江氏无奈之下,几番周折后,在保定城外二十里的延寿观栖身。
而史家一直想等小江氏的死讯,可小江氏却顽强地活了下来,她从庄子里逃走,在江家老奴的帮助下,找到大江氏,姐妹俩在道观里苟且偷生。
三年之后,甲子案真相大白,先太子和江贵妃平反昭雪,江家也回到京城,只是走时二十多人,回来时却只有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先帝悔不当初,便越发愤恨害死皇太后,陷害太子的三皇子和三皇子的生母高淑妃。
且在这当口,又查出高淑妃的娘家意图谋反。
先帝龙颜大怒,就连一向循规蹈矩的童皇后也以后宫不查之责被废。
先帝选了没有子嗣的孙氏为后,孙氏将表妹路嫔的儿子六皇子养在膝下。
六皇子便是当今天子。
先帝对江家那唯一的后人恩宠倍至,广元伯府和史家闻讯后找到道观,要接大江氏和小江氏回府。
大江氏和小江氏心意已决,二人让自己的侄孙,也就是江家唯一的后人江潮,代她们上书先帝,她们一心向道,不愿再回尘世。
先帝一心修仙,看到折子之后,自是龙颜大悦,追封已逝的江贵妃为慧真仙君,将延寿观改名慧真观,专僻一殿供奉慧真仙君像。
大江氏和小江氏并未正式出家,她们享一品诰命的俸禄,在观中侍奉慧真仙君。
保定府离京城不远,先帝在时,时常有官眷来慧真观,祭拜江贵妃,新帝登基后,慧真观的香火才渐渐少了。
汪真人一乘小轿来到慧真观,求见两位江老夫人。
她奉上一枚玉牌,片刻之后,便有小道姑陪着一名三十出头的女冠出来,笑容满面地引了汪真人进去。
汪真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两位传闻中的江老夫人,她执以道门之礼,两位江老夫人却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带路来的女冠悄悄退出去,并将屋门掩上。
大江氏请汪真人落座,她拿起那枚玉牌,徐徐问道“真人名唤妙清,请问俗家的名字里,可是也有一个清字,澄波澹将夕,清月皓方闲的清”
汪真人缓缓点头“老夫人所言俱是。”
大江氏侧脸与小江氏对视,姐妹二人一同起身,俯身跪下
汪真人坦然受礼,礼毕,她双手将大江氏扶起“两位老夫人请起,此地乃慧真观,我也只是汪妙清。”
大江氏和小江氏重又坐下,汪真人取出带来的青花小坛,对两人说道“两位夫人,这是小徒亲手制的几颗香丸,贫道想请二位品评。”
大江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