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撤去,西城明府的三位老爷闭门谢客,为明老太爷守孝。
大太太却还不能闲下来,她坐在炕桌前,与几个管事婆子核对这几日的帐目,哪些是来还礼的,哪些是要还回去的,分门别类,一一上册。
已是晚秋,快天亮时下过雨,天气就越发冷了。
快到晌午,管事婆子才离开,刚刚走到月洞门,迎面撞上快步而来的胡妈妈。
“这几日可辛苦胡姐姐了。”
“可不就是,大太太身边没有谁也不能没有胡姐姐。”
婆子们奉承了几句,这才离开,出了大太太的院子,见四周没有人了,婆子们才压低声音说道“听说了吗,昨天大小姐打了表姑娘,今天大太太的眼睛里都是血丝,一看就是给气得不轻,夜里没有睡好。”
“怎么没听说小厅外面当值的是秀红,因为这个事儿,还给扣了半个月的月钱呢,二姑娘嫌弃秀红没有通传,让大小姐听了些不该听的。”
屋里,胡妈妈走进去,见大太太正用手指按着眉心,胡妈妈快步走过去,站到大太太身后,双手不轻不重地为她按摩太阳穴。
“大小姐身边的不晚出过府,昨天下午出去一次,说是要去买药材,今天早上又出去一次,又说是去给大小姐买画画的颜料。”
“买药材什么药材,府里的库房就有药材,她为何还要让人出去买”大太太问道。
“门房的老郭看过单子,上面的药材都不是常用的,不晚回来的时候,老郭翻看了她的篮子,里面确实是药材,是在四时堂买的。”
大太太的眉头微微动了动“颜料呢,也是平时不常见的”
“颜料这物什,老郭哪懂,不过他看了那单子上都是这个石那个石的,不晚说大小姐作画喜欢亲手调制颜料。”胡妈妈轻声说道。
“嗯,下次若是她再打发人出府买东西,让老郭把她的单子上的物什记下来。”大太太淡淡地说道。
胡妈妈嘴里答应,心里却犯难,老郭是大太太的陪房,忠心是绝对的忠心,倒也认识几个字,可是让他看一眼就把单子上的东西全都记住,那就难为他了,若是他有这个脑子,也不会被派到后门当门房了。
胡妈妈知道这两日大太太被那位气得不轻,钱婆子的事还真不算什么,毕竟是个低三下四的婆子而已,可是那位却不知见好就收,昨天又当众打了表姑娘,偏偏那位打表姑娘的理由,是表姑娘出言辱及老太爷和那位继室白氏。
白氏虽是继室,可却是与老太爷有婚书的,是大太太的婆婆,若她现在还活着,大太太还要晨昏定省,现在那位一顶辱及父母的大帽子压下来,大太太自是不能去维护表姑娘。
昨天那位打表姑娘时,旁边还有另外几家的闺秀,这会儿想来这事已经传出去了,好在正在孝期,大太太不用出去应酬,否则遇上那些嘴碎的,又要生上一肚子闷气。
胡妈妈这样一想,越发觉得一定要让人把那位盯牢,谁知道又要弄出什么夭蛾子来。
担心老郭记不住单子上的字,胡妈妈想来想去,把二少爷明轩身边的小厮冬宝临时调去了后门。
冬宝比明轩大了几岁,已经十二了,三字经和百家姓全都读过,眼神好,记性也好。
次日,冬宝就派上了用场,不晚一大早就去胡妈妈那里领对牌,说是要出去给大小姐买东西。
胡妈妈问都没问,就把对牌给了她。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冬宝就飞奔着过来,把根据记忆默写下来的清单交给了胡妈妈。
胡妈妈看了一眼,就把清单拿去了大太太的院子里。
明雅和明轩刚好也在,姐弟二人正陪着大太太说话。
胡妈妈站在一旁,大太太看她一眼,对明雅说道“你带阿轩出去玩。”
明雅猜到母亲和胡妈妈一定有事情要说,她便拉着明轩出了次间,到院子里踢毽子。
胡妈妈从衣袖里掏出卷起来的纸,展开呈到大太太面前“您看看,不晚又出去了,这是她带的清单。”
大太太看着上面的字,眉头锁成川字。
“桂皮、茅香、白芷、丁皮、豆蔻、木香、香附子她买这些做什么做菜”
胡妈妈虽然不擅厨事,可是也听说过这些名字,至少桂皮豆蔻这些,是厨房里常备着的。
“是啊是啊,大小姐要这些做什么呢,她那院子里也没有厨房啊。”那个小院子只有三间正屋,别说厨房了,就连个能烧水的小灶间也没有。
事实证明,有些话,真的不能说。
胡妈妈话音刚落,屋外就传来明雅和明轩的问安声,接着,一名丫鬟隔着帘子喊道“大小姐来了。”
大太太一怔,把那张清单卷了卷,塞进衣袖。
明卉走了进来,身上穿了件淡青色素缎褙子,月白色挑线裙子,衣襟上缀了一块麻布,素净得如同深秋的天空。
大太太连忙笑着招手“这天儿转凉了,妹妹出来怎么不加件披风,冷了吧,快来坐下,你们去给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