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的时候,沈浮在公府隔壁置办了一所小宅子。
原是龙虎将军府的偏院,三进院落,面积不到先前丞相府的四分之一,饶是这样,能买到手都已经是求了谢洹说话,否则堂堂龙虎将军,又怎么会将自家宅院割出一块给了他人。
屋子有了些年头,按理该当翻新一下再住的,可沈浮等不得,当天交割了银钱文书,当天便从丞相府将一应所需的东西搬了过来,头一件,便是卧房里那张床。
那是他和姜知意新婚时用的床,这辈子,他大约也是舍不得换掉了。
有了新宅,按理说就该从公府搬出来,可沈浮还想多得几天盘桓的余地,这日早饭时,沈浮道“那边房舍有些年头不曾住人,屋里有霉味儿,需要开窗晾上一段时日,是以这些天晚辈只能继续叨扰公爷和夫人了。”
姜遂和林凝对望一眼,都明白他这话一半是真,另一半只怕掺了水分,是他想要留下的缘故。
那日姜遂向他问起今后的打算,原也是想着他与姜知意之间对于今后该当有个说法,然而姜遂冷眼看着,沈浮倒是一心想要复合,拒绝的,似乎是姜知意。
就连让沈浮伤好后搬出去住,也是姜知意的决定。姜遂虽然不好细问姜知意的打算,然而这次,他想由着姜知意自己主张。
毕竟从当初毫不拖泥带水的和离,到后面处理一应事宜,姜知意的反应表明,她能够妥善处理一切,不必父母过多插手。姜遂很是欣慰,女儿长大了,他相信这一次,女儿也能处理好与沈浮的关系。
林凝温声道“你就继续住着吧,不妨事。”
沈浮松一口气,虽然也猜到他们不至于赶他走,然而听见他们亲口答应,这才能完全放心。
那天他央求姜知意让他留下来,姜知意却说回家也好。
他想他哪里还有家她和念儿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他只想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可她既然让他回家,他也不能拂了她的意思,但他不能回丞相府,那里太远,想来看看她,路程就要大半个时辰。
离公府最近的一是外苑,那是皇家的地方,他不可能去住,再就是将军府。
他与龙虎将军从前并没有什么交情,为着能买下这小小的宅院,他这个从不对人假以辞色的几次登将军府的门商议,又求了谢洹发话,这才如愿以偿。
如此那院子在将军府外围,离公府只隔一条巷子,可他还觉得从正门走的话绕了路,平白要多花半柱香的时间,沈浮道“等晚辈搬过去后,想在对着公府的方向开一道门,方便过来看念儿。”
姜遂与林凝又对看一眼,这次是姜遂发了话“也好。”
沈浮心满意足,余光里瞥见姜知意微微侧着脸,与旁边的姜云沧语声喁喁,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沈浮下意识地,向她身边挪了挪。
模糊听见西州两个字,沈浮心中一动,难道姜云沧要走yhugu
想再听得仔细些,姜云沧已经停住,冷冷看他一眼。
饭毕后姜遂夫妻两个先走,姜云沧跟着姜知意在后面,沈浮落在最后,想要跟上,姜云沧停步回头,语声冷淡“我有事要跟意意说。”
沈浮也只得停住,看着他带着姜知意,并肩走得远了。他要跟她说什么沈浮有点担心,然而自从得知身世,姜云沧便再不曾有任何逾矩的表现,他猜他这一次,也不会说什么。
姜知意跟着姜云沧进了他的院子,这里与从前几乎原封未动,只多挂了一块伯府的匾额,姜知意近来忙着照料念儿,照料沈浮,并没有怎么往这边来,此时打量着四周,笑道“哥哥怎么一点儿都不曾收拾这么看着,却不像伯府的排场。”
姜云沧满心的苦涩,在看见她笑容的一刹那全都烟消云散。桀骜的眉眼温柔起来,轻着声音“这样就很好,我不想动。”
这里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有她的痕迹,他不想动,不舍得动。至少每次回来时看看这里,也好让他回想着从前,得一点安慰。
“哥哥要跟我说什么”姜知意在惯常坐的椅子上坐下来,这椅子还是她小时候姜云沧特意为她挑的,比屋里其他椅子都小一截,椅搭也是柔和的浅绿,并不像其他椅子那般男子气十足。
姜云沧一手搭着椅背,低下了头“意意,我明天就要走了。”
姜知意吃了一惊,这几天从不曾他提过,怎么突然要走忙问道“什么时候定下来的有没有跟爹娘说”
“昨天觐见陛下时定下来的,”姜云沧看着她,将她的模样牢牢刻在心里,“我早些回去,父亲就不用着急走,就能在家多陪陪你们。”
一半是想让姜遂在家多待些时日,另一半却是因为,这些天姜遂一直在给他挑选亲事。他丝毫也不想,没有任何人能取代她,哪怕这注定是一段见不得光的,要一辈子烂在肚子里的感情。
推辞了几次,推的姜遂都起了疑心,可他说不出任何说得过去的理由。他已经二十四岁,正常这个年纪的男子,孩子都有几个了。
他只能尽快离开。哪怕再舍不得,也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