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菊香囊,桑叶要选颜色碧绿,不老不嫩、叶片舒展的,太嫩了药力不够,太老了如同草叶,也是不能用的。
菊花要采山中的野菊,要那些将开未开,带着晨露的,小小一个花骨朵儿,微苦中带着清香,齐着花蒂剪下来,剪上一早晨,也不过得一小包。
桑叶要用山泉水洗干净,剪成细条,混着洗净的野菊花苞一起,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晒上两天,等晒干了水汽,再用纱布做成内囊装起来,封了口,外面再套上石青湖丝的香囊,锁上银线边,两边穿着石青绦子,抽紧了打个活结,挂在腰带上。
方子并不贵重,是她从医书上找到的,用到的材料也不值钱,乡下田野里仔细找找,总能找得到,然而八年之前,当她独自一个人被送去那个偏僻的田庄时,小小一个桑菊香囊,已经是她力所能及的,最好的东西了。
眼下,被沈浮从玉带上解下,随手放在了桌上。
桌边的书橱里,放着他不久前塞进去的卷宗,白苏来的时候他没有收,她来时,他立刻便收了起来。
这间书房,她每次都被挡在门外,要得他允准才能进来,白苏就那么坦然地坐着,在他的身边。
姜知意安静地看着。数日之前,这一桩桩一件件,大约都会让她心如刀割,痛苦难忍,可现在,她心中如古井无波,甚至还有余力抽身出来,猜测沈浮此时的心态。
八年了,他由当初的落魄少年变成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这微不足道的桑菊香囊,早已不符合他的身份了。
况且白苏还说,这桑菊香囊,亦是不合时令了。她是医女,对于什么时令该佩戴什么香囊,想来是十分精通的吧,她的话,自然更有说服力。
更何况白苏。姜知意看着娇俏可人的少女,眉眼神态,甚至连身上混合着药香的茉莉香味,都与长姐都那么像。又如何不让他言听计从。
姜知意移开目光,慢慢向门外走去。
“夫人等等,”白苏连忙赶上,“您看起来有些累,还是我扶着您吧。”
姜知意没有拒绝,她的确有些累了,轻罗还没回来,小善在忙着善后,眼下有白苏帮忙扶着,她也能轻松些。
余光里,瞥见沈浮望着这边,不知是看她,还是看白苏。
搀着她手臂的手很软,少女语声柔婉“夫人唇色有些白,似是气血不足之症,需要好好调养才是。”
姜知意小心着,没有让她碰到脉搏“好。”
白苏回头看沈浮“大人,我记得上次朱太医说过,夫人脾胃有些虚寒,不能长期吃药,要么等我回去再向朱太医请教请教,给夫人拟个食补的方子,可以吗虽然慢些,但时间长了,比吃药还强。”
姜知意跟着回头,迎上沈浮晦涩的目光。他望着眼前如双生并蒂,容光相映的两个人,慢慢说道“可以。”
“那我回去就办。”白苏抿嘴一笑,转过了脸,“夫人喜欢什么口味我想法子把进补的食材按着夫人的口味来拟方子。”
姜知意发现自己并不讨厌白苏,也许是对着这么一张脸,天生就会有几分好感,也许是她所受到的冷淡不公,其实与白苏并无关系,说到底,都只是沈浮一个人的意思罢了。
轻声道“我都可以。”
身后传来沈浮的回答“软的,甜的。”
姜知意惊讶,旋即恍然。刚成亲时太傻,自己爱吃的东西总要分一半给他,他从来不吃,她无数次被拒绝后终于摸清了他的口味,而他,大约是因为拒绝得太多,对于她的口味,总也有了几分印象。
“也不一定,”姜知意摇摇头,“口味总会变的。”
白苏圆而媚的眼睛眨了眨,似有些不解,却还是笑了“那我就正常来拟,夫人喜欢什么口味的话到时候再加也不妨事。”
细竹帘子晃了晃,她们出了门,沈浮独自留在原地,半晌,拿起了桌上的桑菊香囊。
与他珍藏在抽屉里那个几乎一模一样,但,终归不是。
那个香囊针脚稚拙,因为姜嘉宜常年卧病,并没有精力研究女红,可姜知意的针线,素来都是一等一的好。
姜嘉宜疼爱幼妹,临终前既能郑重将姜知意托付给他,想来这香囊的事也早就透过消息,所以她,总是做一模一样的香囊给他。
沈浮握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许久,拉开抽屉放了进去。
拿过卷宗,心思却怎么也安定不了,耳边不时响起那软软的一声唤。
阿彦,阿彦,叫的真是,好生亲热。
纸上的字一个个跳进眼中,却含糊着辨不清意思,沈浮丢开手,起身出门。
遥遥看见姜知意被白苏扶着,慢慢地往偏院走去,凤尾竹细碎的影子挡住了视线,她身影一闪进了腰门,看不见了。
沈浮下意识地跟上一步,跟着是第二步,不知不觉走完门廊,穿过腰门,进了偏院。
他听见屋里传来白苏的声音“我最擅长的是按摩,夫人这气血不足的症候按摩也能改善,若是不嫌弃的话,我给您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