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提叶清迷迷糊糊间睡着了。
十六岁的少年五官十分精致,在黑夜中,脸庞如雪一般,面颊覆着一层浅浅绒毛,乌黑纤长的睫毛如两把小扇子闭阖,模样睡得正香,看上去乖巧极了。
可他背后,是一个男人乌发蓝衣高大的身影。
长相惊世无双,神魂巍峨高耸,气势似神魔,仅仅是渡劫巅峰的一缕神识,便令人心生畏惧臣服,在场魔物无一不感受到了尊者降临、生命被支配的惊悸不安。
他们骇然不已,缓缓低下了头颅。
与其说叶清是靠着石头睡觉,不如说他睡得安稳,少年清瘦未长开的脊背,靠着父亲这一缕强大的神识。父亲之爱子只要有他在,这个世界再多腥风血雨,也全都绕过叶清。
只有裴玄知道,从很久以前开始。
叶清就是他独活世间唯一的逆鳞软肋。
他戾气滔天,一生与全世界为敌,与天道博弈,偏偏谢海瑶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直接让叶清跳入了他与天道博弈的争斗中。
修士在树下走,鸟在枝头叫。
修士与鸟本来没有交际。
可天道法则在上,叶清恰好就是那只跳入他命中的小鸟,从此牵扯出了变幻莫测、非比寻常的缘分羁绊。
这一抹神识什么时候下的,裴玄还清楚记得。
那是叶清一岁多刚会爬的时候,头顶还是稀稀疏疏的胎毛,足尖一软,一个翻
身从床沿掉下去。裴玄眼疾手快,把孩子捞了上来,为人父是第一次,他从没饲养过这般娇嫩的幼崽,他十分沉默,以为叶清会哭。
他已经做好了安慰的准备。
没想到,孩子小藕臂巴着他的脖颈,呜呜咽咽两声,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风景,噙泪的小眼珠一收,一下子转哭为喜。咯咯一笑,用稚嫩牙牙学语般的声音道“爹爹,贴贴稀饭、喜欢爹”
软软的声音里,是浓浓的欢喜和依赖,幼崽整个身体,似乎都恨不得埋在父亲的臂弯里。
一个小小暖暖的幼崽,朝他张开双臂,拥有最活泼热情的笑颜,充满了蓬勃生机。
裴玄抱着他,心尖有几分烫着了,难以维持冷静。
他能感知到,这个幼崽很喜欢他这个父亲,这种欢喜能够感染传递,无关任何身份功利,纯粹的喜欢他,喜欢他这个疯子,喜欢他这个黑化堕魔、被全世界驱逐、人尽诛之的魔头。
裴玄缓缓垂下眼眸,僵硬着臂弯,不太熟练地反抱这个热情黏人的幼崽,感受着幼崽身上独有的、奶声奶气的馨香,从此在儿子身上下了一道神识。
裴玄一直以来都很清楚。
他怀里这个儿子如今似雏鸟般弱小,可修真界雏凤清于老凤声,再弱小的鸟,也会有探索世界的勇气,迟早会扇扇翅膀,脱离他的双翼,离开安全的巢穴。
所以他这抹神识存在一日。
叶清不管走向天涯海角,他一直都在。
另一边,其他进入秘境之人,就没有这般幸运了。
水镜将秘境所有弟子现状倒映出来,有人正被妖兽追赶,有人误入泥淖,有人自相残杀。画面一转,是归元宗弟子。
一位白衣少女憔悴苍白的脸庞,悄然浮现在水镜上,她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坐在一柄飞剑上,十分柔弱无助,美眸之中浮起薄薄泪光。眼皮一闭,泪水蓦地滑落脸颊。
“程道友,这是你的徒儿”有人认出虞飞雪,惊呼一声。
下一秒修士们纷纷纳闷,“这小女娃在哭什么”
实际上虞飞雪的处境十分温和,她只是落入了浩荡无垠的江河之上,她勉强御剑飞行,不至于落入水中。
她熟练地往江岸靠去,结果随着御剑飞行,周遭景物飞速倒退,江风吹得她衣摆翩翩,天地间似乎一片疏朗开阔。
她满脸欣喜之色,可等到她发现自己怎么飞也飞不出连绵不断、永无止境的江河,她一双眼睛大睁,脸色越来越难看,一颗心也沉入谷底。
她苦闷了好一会儿,拿出玉简求救,先是给秦巡,然后是周师兄,每一道灵气传讯都石沉大海后。
她脸色惊惧,眸中泪光氤氲,很快就开始抱膝哭泣。
她哭得比那些生命垂危的弟子还伤心难过。
“是小徒
”
见到这一幕,程长老勉强扯动唇角,虞飞雪是他门下唯一的徒儿,根骨再差,便宜徒儿终究也是徒儿。
在修真界,师徒关系堪比父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有了责任,就不代表他能对虞飞雪漠不关心,满不在乎。即使开局不情愿,摩擦久了,这十多年下来,他也对虞飞雪有了感情。
这十多年他给予虞飞雪功法,严词厉色叫她提升修为,可惜都没什么长进。
如今看到对方这般样子,他难免长叹一口气,心情恨铁不成钢。
随着时间流逝,这位化神期修士渐渐硬起心肠,他面色平静道“我希望秘境教会她一个道理,求人不如求己,岁月漫长,修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