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鹅毛大雪还在继续下,一群顽劣的少年扯过他的书丢得满地都是。熬了几个通宵才抄好的赋被踩进雪堆里,染上脏污的泥泞。
他脸刮蹭在冰冷的雪面,有人踩着他脑袋往下摩擦,淬道“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宫婢之子,即便封了美人还是低贱,今后莫要让我们在国子监看到你。”
少年们满含恶意嬉笑着走远,躺在地上的人趴着没动,任由漫天的大雪落满乌发。视线拉远,一袭天水碧罗裙少女娉娉婷婷而来,边走边弯腰捡起散落一地的书本,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山水墨画的伞,和一截莹白如玉下颚。
雪被踩得吱嘎响,纤细的身影一步步朝他走来,然后停在他半米处,弯腰露出那清雅如莲的脸。少女指如青葱,把书递过来,笑问“这书是你的吗”
书面上是一首诗何日春光好,青山唯见你。
地上的人被那笑恍花了眼,忍不住想伸手,耳边就传来一声声恼人的呼唤。
“皇上,皇上,该起来早朝了。”
嘉佑帝睁开眼,入目是明黄的龙纹帐。他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头脑有些发胀,懒着声问“几时了”
陈公公躬身道“寅时二刻了。”
他揉揉额头下床“今日倒是有些迟了。”
小太监服侍他穿好龙袍,一行人拥簇着他往殿外走。灰暗的天地显出一片白,恍然有点跟梦里的场景重合。他轻声叹了口气,眼角的鱼尾漫延到两鬓,“下雪了”
陈公公小声道“昨个儿夜里就开始下,方才才停,这雪不大,待会就化了。”
龙撵沿着宽阔的宫道往正德殿去,才到殿外,有暗卫裹挟着冷风匆匆而来。恭敬的递上一木盒,压低声音道:“皇上,方才王夫人命人送到宫门林中郎将处的。”
“王夫人”嘉佑帝声音有些颤抖,二十几年,她终于肯主动理他了。
陈公公正打算去接,嘉佑帝就先一步把木盒接了过去。他打开木盒,木盒里放着一本老旧的随园诗话。
这是当年他给她捡起的书。
嘉佑帝翻开第一页,以为里头会是当年那首诗,没想到里头一片空白,只有一张简单的便签。其上用簪花小楷写的了一句话东街茶楼,有事问询。
即便过了多年,这字迹他依旧熟悉。
嘉佑帝激动过后,疑惑问:“她没说时间”
暗卫摇头。
一整个早朝嘉佑帝都坐立不安,不到午时他就秘密出宫前往当年的东城茶楼等。
与此同时沈香雅依旧待在承恩侯府没动静,承恩侯眼巴巴的盯着她。薛如意陪她在看账本,边翻账册边问“皇帝不会不耐烦走了吧”
沈香雅淡淡道“他这人执拗,当年本就欠我的,不见到我不会死心的。”
薛如意哦了一声,下意识看向承恩侯,等沈香雅拿着账本走到内室,他还眼巴巴的看着。一转头就见薛如意乌黑的眼珠盯着他,险些没吓死。
他问“如意有话说”
薛如意点头,问“父亲是一开始就知道母亲和皇帝有过往吗”
承恩侯摇头“先前并不知,但我爱慕阿雅,在当年那种情况下娶她是委屈了。”
薛如意又问“那皇帝的事是你发现的还是母亲告诉你的”
承恩侯“是她告诉我的,她说娶她就要准备好这辈子碌碌无为。我本来也是干什么什么不行,也没差。”
承恩侯看着憨其实很清醒,知道自己求的是什么。
薛如意默了默,突然问“如果母亲一直瞒着你不说,你自己发现了会不会生气”
承恩侯摇头“不生气,她瞒着定然是觉得我不适合知道,每个人都可以有秘密,不必一定要知道。”
薛如意想,还好沈香雅是个好人,不然承恩侯定是被骗得连一个铜子都不剩。
她往外头看去,外头天光朗朗,时辰还早。骗子王晏之捧着一窝兔子往这边来,那五只小兔子已经长得雪白毛绒,被喂养得圆滚滚的,看起来憨态可掬。
他怎么就不如他娘坦白了
薛如意边摸着兔子毛,边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王晏之坐下来,道“亥时就可以出发了。”
亥时一刻,沈香雅在浮乔的陪同下离开承恩侯府,承恩侯留守府中。亥时三刻薛如意、王晏之往静安园去,他们身侧跟着提着食盒的丁野,此时的丁野做婢女打扮,同样兜着一件浅青色斗篷。
亥时五刻,薛家人把之前通风报信的婢女给打晕困了,薛忠山和周梦洁留在家中等,薛大和薛二各自带着一个同样披着浅青色斗篷的婢女往静安园去。
王晏之和薛如意、丁野到达静安园时,正好亥时五刻。静安园的周围守满骁骑卫,王世子夫妇时常来,骁骑卫和禁卫军对多出来的一个婢女也没在意。
静安园内冷风呼啸,漆黑的夜里只有廊下惨白的灯笼在晃。三人沿着小道走到正殿门口,守卫恭敬的行礼,很快放行。
不多时,苏嬷嬷又领着十个宫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