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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理智上很清晰地知道他至少应该从艾伯塔身上挣脱出去,至少不要让自己再受制于人。
至少可以释放一个限制艾伯塔行动的魔法。
但乔希却连这样的魔法都没有释放出来。
或许是惧怕地上太冰凉。
如果艾伯塔一撒手,他就要落到冰冷坚硬还湿滑难受的地板上他才不要吃那个苦
因为被他自己的尾巴打得乱飞的水渍,浴室中已经够冷了。
如今也只有骑士紧靠着他的一点胸膛还能感受到蓬勃的暖意,让他的身体不至于僵住。
又或许是另外一些原因
如今乔希那个混乱的小脑袋并不能很好地理清这其中的关联。
一团乱毛线般的混乱思绪中,传来一道鲜明的感触。
尾巴、尾巴被抓住了。
忽然之间,带着一点点说不出的愤恨。
乔希奋力仰起头,狠狠咬住艾伯塔一边的肩膀。
他这次真的用了极大的力气,一点儿没留情面,咬下去的一瞬间尝到了血腥味儿。
比在书房中的那次咬得还要狠得多。
如同生性敏感的小猫被摊平被迫露出肚皮之后的应激反应。
也像是在报复骑士碰他尾巴的没有礼貌的冒犯举动。
尝到了血腥味之后,乔希不仅没有松动,还越咬越深。
用一种试图咬掉艾伯塔肩膀上一块肉的气势,非常凶猛地咬合自己的齿牙。
虽然生性懒散娇气,但他毕竟是一个彻底的成熟男性,属于魅魔的那部分血脉也给他加成了一些攻击力,使得他更加物理性的牙尖嘴利,攻击力还是不可小觑的。
你总不能因为一只猫平时看起来很可爱,就可以忘记它实际上是一只捕猎者吧
很快,就有大股的血液顺着牙齿和肩膀的咬合处流出。
洇湿了骑士本身就已经被水迹沁得半通明的衬衣。
血液被稀释后变成淡粉色的痕迹,染湿了骑士的半条胳膊。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乔希的嘴巴很快就酸了起来。
艾伯塔的肌肉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居然咬起来这么困难。
乔希有着和猫科动物一样的毛病,他一瞬间的爆发力很高。
但是,持续不了太久,没几秒钟就会觉得累。
但他依旧死死咬住,不肯松口。
眼中的水雾越积越多,骑士的面容在他眼中逐渐模糊起来,像被笼罩上一层纱雾。
他看不清艾伯塔的表情,也渐渐不想去看清了。
此时此刻,占据了他大半感官的,只有咬住艾伯塔肩膀的这个动作。
血腥味和脸颊用力过度的酸痛叠加在一起,并不舒服。
但却如同一个锚点,恒定住他这具躯体和这个世界的关联。
在这样近乎逼近神经极点的酸痛到恍惚的奇怪知觉中,他忽然有些晃神。
先是想起小时候捡到的那只小鸟。
从他捡到那只鸟到他死去,不过短短两天的时间。
那时候他还很小,按理说是不记事的年龄。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魅魔血脉的作用,乔希是一个能将所有经历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小孩子。
他还清晰地记得小鸟死去那一天,是个很好的晴天,天空像是被洗涤过一般晴朗明舒的蓝色,人们总是觉得,这样的好天气会带来幸运和好事。
那只小鸟就在蓝色的天幕笼罩下安静地死去了。
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那具小小的、温暖的身体就变得痴冷僵硬。
又想起的和母亲分别的那天。
微风卷起一片枯黄的落叶,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去,在他脸颊上刮出一道细小的血痕,随即打了个弯飞向母亲骑着魔马远去的背影。
而他被脸颊旁的细微刺痛惊醒,猝然的伸出手,朝着那片落叶飞旋的方向伸了出去。
也不知道究竟是想追逐落叶,还是落叶更前方那个没有再回头的背影。
但是,已经太迟了。
又是一阵大风,将落叶彻底从他眼前卷走。
只剩下灰蒙蒙的天幕。
他最终两样都没有追逐到,仍旧一个人呆呆的、怯懦地站在那里。
等到天色完全沉下去之后,才沉默地回到了庄园内。
最后,是他捡到艾伯塔那一天。
有着一头暗金色短发的骑士于晨光中睁开眼睛,乔希在他眼中看见了一片湖。
他自觉自己游刃有余、足够精明自私,可以轻轻松松将这个好脾气的骑士随意拿捏。
却知道某个不得不面对的时刻,才意识到原来他早就被那片湖水淹没了。
仿佛一团积蓄了太久的云。
最开始是蓬松柔软、清澈洁白的,但随着无数次小小的失落、分别、叹息,渐渐掺杂进去灰色的尘埃,将它逐渐染成了一团沉闷的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