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的渗到了骨头缝里。
铁手的目光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不要看他的名字叫铁手,就当他是铁石做的心肠,恰恰相反,他是个再温柔、也再好心肠不过的人了,听到这样残忍的事,实在没法叫他不难过。
他的一双眸子本来温暖得如一盆炉火,此刻却深沉的不见底色,说道“也不知是什么人这样残忍,做下如此惨案竟还有胆量把画送到神侯府。”
严魂灵也是女子,只想一想这样的惨状,就忍不住叹了口气,幽幽的道“女人在这世道上可真是不容易,只是活下来就已经费劲了一身气力。”
说罢,她走上前来细细察看了一番,道“这木匣的纹理直而均匀,应该是槐木的心材,不是什么贵重之物,用它来装美人皮是否有些草率了”
那美人图是以妙龄女子的人皮所制,画中女子似喜还嗔,宛若真人,且触之柔软滑腻,说是价值万金也不为过,而槐木心材的市价才十五文一尺。
铁手在心中喟叹了一声。
他的语气宁定温和,似乎下定决心要去做什么事一样,一双虎目里有亮堂的、让人觉得无事不可成的光,道“不错,这案子正可以从此处去查。”
严魂灵一听大惊,道“你疯了这是二三十年前的案子了,死者是谁都不知道,去哪里查。”
铁手微微一笑,心中却生出一股奇特的、涓涓的暖意来,道“难是难,可我既然看见了,就要去查,否则岂不是对不住这位姑娘枉死的冤魂”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向秉公行事,要他知晓这样的惨案却不还死者一个公道,那是不可能的。
诸葛正我道“这就是我叫你来的原因了。”
他这个弟子一向个性温厚,且心肠软,是最见不得人受苦含冤的,如今无情几人不在府中,且铁手又常与字画为伴,把这件事交给他去查正合适。
铁手道“世叔有何吩咐”
诸葛正我一抚长须,道“威远镖局的人一时不会离开汴京,老夫已命府内的人手去查,在两三日之内大概就有眉目,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了。”
说罢,他将画卷小心合起,放回木匣之中,然后将这价值万金的美人图郑重的交到了铁手手中。
铁手所住的地方,是神侯府南面的一处旧楼。
旧楼中收藏了不少古籍、经书和稀奇古怪的字画,除了几个师兄弟之外,平日里几乎从未有人光顾,日出日落,只有数百座罗汉的泥塑与他作陪。
一回到旧楼,铁手的脚步似也轻快了几分。
天色已晚,一灯如豆。
人皮制成的美人图徐徐展开,在一阵甜腻的香气之中被人细细的抚平,这双手是多么宽厚,多么有力,那么此刻的动作就轻柔的有多么不可思议。
画上的美人披着毛绒斗篷,明亮的眸子里似乎含着泪水,欲语还休一般,也向画外的人望过去。
“”
铁手叹息了一声,温声道“对不住了,这位姑娘,为了给你申冤不得已行此冒犯之事,你若在天有灵,也请谅解,让我快些找到害你的凶手。”
不过是一张人皮,他的神色却这样郑重,可见平日里的秉性也十分和善,心肠比妇人还要柔软。
天色更深了,一阵阴风从门外刮过,灯火忽明忽暗一闪一闪,一股沁入骨髓的凉意自地下缓缓的升起,这炎炎夏日的夜晚,竟忽的起了大片雾气。
一片殷红如血的梅花落下来。
铁手伸掌去接,心中疑惑,盛夏时节哪里来的梅花呢他的眸子不自觉的追寻到它来时的方向。
一个手持红梅的美人站在小桌旁,肌肤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美目流转,红唇香软,眸子里映出一片潋滟的水光,一颗殷红如血的小痣分外的勾人。
铁手呼吸一窒、心神俱震。
世上竟真有这样的女人,一举一动有如艳鬼一样勾人,只要她笑一笑,叫人把心挖出来也甘愿。
而最让人惊讶的是,这女子赫然与人皮上所画的美人一模一样若说有何不同,大抵是画师的笔力不足,摹不出十分神韵,只绘得出她三分容光。
“来呀。”
明暗不定的烛火下,美人幽幽一笑,伸出一只雪白的、如玉的手掌,柔柔曼曼的道“过来呀。”
铁手“”
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转目一看,人皮上画的美人果真也不见了,画中只剩下满地风雪与梅枝。
他实在是见过太多江湖上的风浪了,可遇上这样超出认知的事还是头一回,一时间不由得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