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一截木头,所以我停药了。
后来我一直在和害怕做抗争。
可是……可能我真的是一个软弱的人吧。
习以为常这个成语,无法套用在我身上,现在我都当了三年的老师了,站上讲台,接触学生和家长,我还是会紧张,会僵直。
我时常在想,为什么我会怕人?
我也告诉自己,这个社会是人的社会,就算我不做老师,去做别的工作,也是要接触人的,如果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在与他人的接触中都不会害怕,那么为什么我做不到?
这个要求一点也不高,对不对?
我应该做到这种大多数人都能做到的事情,对不对?
可是,我真的很抱歉,我真的努力过了,我还是没有办法。
爸爸妈妈,是我辜负了你们的期待,我没有按照你们的期许,成长为一个健康健全的人……我希望,我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有办法按照你们的期待,踏入婚姻的原因。
我恐惧自己的空间闯入一个陌生人,这个陌生人让我连眼都不敢直视,连话都不敢多说,但我却要和她做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情,要和她承担世界上最难承担的责任。
我知道我做不到。
无论我怎么努力,怎么勉强,我都做不到。
那时候,痛苦的不止是我,还有和我结婚的那个人。
婚姻不像工作,工作完了,我可以逃避回家里;但如同连家里都要逃避,我还能逃到哪里去?
我只能选择一个我能够接受,我能够去爱的人。
这不是闹脾气,也不是反抗,我觉得,他救了我。
爸爸妈妈,我真的很希望你们能够试着去接纳他。
也接纳……”
柏今意长长地停顿。
“不如你们预期的,并没有那么好的孩子。”
“你没有不好,你很好!”梅相真直接否定,“你是我的儿子,别人不知道你,妈妈还不知道你吗?柏今意,你就只是因为过于谦虚而缺乏了些自信。妈妈知道你的优秀和温柔。只要你愿意,你一定可以做好!”
柏今意怔怔听着。
他嘴巴还在张合,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这时候,他的手臂被用力拉扯。
他趔趄两步,顺着力量的方向转头,眼中先捕捉到一片闪亮亮的透明色,接着,才看见简无绪。简无绪抿着嘴,僵着脸,非常努力地将柏今意向外拉。
“柏老师,我们走!”
他说,他的声音那么坚定,柏今意跟着他走了两步,他们来到了玄关处,简无绪直接将关着的门打开。
风将霜似的月光,吹入室内。
漆黑的房子,因而白了一片,在他的脚踏入那片霜白之际,身后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响动,接着,他的另一只手,也被抓住了。
“柏今意!”梅相真在他身后焦急喊,“你要去哪里?”
他回头,看见妈妈。
妈妈的身体还藏在黑暗中,但是脸,已被月色照亮。
那双一直藏于人后,不愿被看见的泪眼,也就暴露人前。
我刚才说的话,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微薄的喜悦击中了柏今意的心,但在柏今意开口之前,梅相真放软语调,再次说:“柏今意,相信妈妈,你可以的,过去你一直做得很好,妈妈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
柏今意无法相信自己。
也无法再回应妈妈的期望。
他的手臂轻轻一动,从梅相真的手掌中挣脱。他往前两步,和简无绪一起离开漆黑的家,走到月光之下。
家远了,父母远了。
他和简无绪置身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周围的人步履匆匆,停驻的路灯将过往每个人的影子,都拖得又瘦又长,多少愁苦,都包含在这薄薄的暗影之中。
柏今意和简无绪沉默地走了好一段路。
他注意到简无绪的手,一直无意识地紧抓着自己的小腰包。
他的小腰包里头,有本能够看死意值的勾魂本。
“看看吧。”柏今意开口。
简无绪吓了一跳:“柏老师……”
“没有关系。”柏今意,“其实我也有点好奇,我现在的死意值是多少。”
“可是……”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不会因为你看或者不看,而有所改变。所以,看一眼,至少心里有底,对不对?”
“……”
简无绪拿出了勾魂本。
薄薄的本子在手里有千钧重。简无绪捧了很久,才翻开,看一眼。
柏今意照例往前走着,走了两三步后,才意识到简无绪没有跟上来,他停步,回头,看见简无绪保持捧着勾魂本的姿势,站在原地。
他走回去:“是多少?”
这句话像是简无绪泪腺的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