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熔认出是沈平,想起这是自己的堂兄,但那又怎么样,被火烧这样难受,这样疼,才烧一点就叫他想满地打滚,更不用说阿九被烧成那般模样!
沈熔眼里都是眼泪,阿九,阿九……
早稻刚收过没多久,秸秆被烈日烤得干燥,一点就着,堆满了整个木屋,房梁发出开裂的吱吱响,这里就快要塌了。
沈平呛咳,林武想将人打晕,但沈熔武艺出类拔萃,林武完全不是对手,奈何不了他。
沈平压着呛咳,低声道,“两个负责勘察越国王宫的大理寺官员突然请辞回乡,实则人刚出陵林城就失去了踪迹,这两人都是她一手提拔的亲信,我在围楼坍塌的竹条上寻到了火油灼烧的痕迹,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沈熔脑子转得慢,“什么意思。”
他受的伤不轻,本就不易起身,又强撑着奔波几十里路,身体破败得像一个被铁针扎过的水囊,沈平把他拉起来,湿透的棉被裹住他的口鼻,“意思就是她可能是被害死的,玉棺里那柄折扇像她的,但又不完全像,但无论如何,更换大理寺廷尉搜检官员这件事,本就不寻常,至少,我们得把事情查清楚。”
阿九是被人害死的,那么必定不能让仇人好好活着,沈熔挣扎着坐起来,眼底是能毁天灭地的仇恨,“竟敢害阿九,竟敢害阿九!我一定要把害阿九的人切成一块又一块,烧成骨灰,然后给狗吃——”
林武背着他出去,沈平担心这个傻弟弟不知道收敛情绪藏不住事,手刀切到他脖颈上,把他交给林武,“把他带去安全的地方,让他好好睡一觉,伤势好全以前,不要让他乱跑,实在控不住,也可用些不伤身的迷药。”
林武点头,“门主放心。”
背上沈熔要走,看门主的样子,又忍不住劝道,“门主您伤得也不轻,这伤口再不能愈合,一辈子坐轮椅不说,恐怕还有伤寿数,张医正说您需要静养,切莫过渡伤怀。”
沈平缓缓摇头,“你且去,照顾好我弟弟,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当初前往不周山,营救女帝的暗卫,为的便是不叫女帝受掣肘,陷于千军万马中,也从未后悔,林武自是知晓女帝对门主何等重要,现下女帝灵柩尚未回京,门主自是要留下的。
林武不再劝,亦伤怀这样一位帝王,如今越国已灭,南国孤掌难鸣,决计不是大成的对手,距离江山一统只有不到半步之遥,也不知将来的君王,还会不会像女帝一样,德才兼备,顾惜百姓……
林武看向军营北面,忍不住问,“以后是安定侯继承国统了罢?”
那是安定侯父子三人的营帐的方向,就在大帐旁边,沈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搁在轮椅上的手指收紧,如果陛下当真离开了人世,司马氏绝,天下万姓人可逐鹿,而这里面,最有势力和名份的,一是女帝拼死救出的安定侯崔呈,二是即将被册立为皇后的徐令之子徐来。
因着尚未有正式册封的圣旨和文书,更没有册封仪式,记入祖宗祠,徐来在名份上,多少欠缺一头。
崔呈是女帝之父,继承皇位,名正言顺。
崔家三人对陛下爱重之心,天下哪一位父亲能比及………只事关陛下,他什么人都要怀疑,一点蛛丝马迹也不能放过。
沈平发信令,传了宋行来,“叫两个身法好的兄弟,暗中盯着安定侯三人。”
宋行领命去了。
一名隐在暗处的烧火兵等了一会儿,待无人了,迅速往北面跑去。
自帐外穿进来的丝线带动了机关,风铃声轻响,可判断是往北面的营帐去了,如若心里无鬼,做什么叫人盯着他的营帐。
小兵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行迹已经暴露,进帐禀告的消息。
崔灈听完,进了内里。
案桌上一个陈旧的布袋,旁边散落着各色的石块。
另外一侧放着两卷心经,乃是当今天下最至高无上的武功心法。
上首字迹清正,笔画内敛大气,不说这一份能修改武功秘籍的天分和能力,单就这一副为士林称道的正统隶书体,也是了不得成就。
文武兼修。
崔灈沉默片刻,等了一会儿,直至油灯的灯芯几乎烧尽,方才低声回禀,“父亲,没找到尸体,只是夏季是汛期,江水湍急,她又受了那么重的伤,必定是活不了了,听闻金沙江里有鱼怪,说不定已被……不如停了搜寻,只要是人就会留下痕迹,人手派出去的多了,有心人总会注意到,不安全,沈平等人并不好糊弄。”
营帐里烧着火盆,柴火发出被烈火灼烧的滋滋声,崔呈看了手中的雨花石半响,投入了火盆,“你不了解小九,当年司马慈‘死’后,为父不过是感慨了一句,可惜她不是男儿,她便硬生生把整个书库都背下来了,可见骨子里倔强坚韧,既然曾被逼下曲江,吃过江水的一次亏,必然逼着自己熟识水性,江水很难困住她,且观她那日武艺,着实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崔灈低声应是,“受了那般重伤,想必……”
他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