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铮朝的首都云京城,终于褪去冬意,迎来了春天。
新王朝看上去一切都在蒸蒸日上,新帝推翻前朝二百年的统治,这是他登基的第四年。
除把国号改了,皇宫依然叫“福宫”,宫中各殿也保持了以前的名称。
此时,皇后所居的元尊殿后花园内,王承柔在春风的吹拂下昏昏欲睡,院中打镖圆的声音都没有把她惊醒。
迷迷糊糊中,忽听一道阴厉的声音响起“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这道声音激起深藏在王承柔骨子里的惧意,一个月前,血洗殿门的记忆回笼。棍子打在身体上闷闷的声音、被蒙着嘴的受刑者的呜咽、空气里的血腥味,以及与刚才无差的阴厉声音,在她耳边道“现在知道怕了,还敢跑吗”
两道声音重合,王承柔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不仅彻底地醒了,还一下子站了起来,捂住耳朵,一副防卫的样子。
坐她旁边的袁妃与正要挥杆的赵贵嫔,先是被皇上的高声斥责所惊,后又被贵妃的忽然跳起所吓,一个小心地握紧帕子在胸前,暗抚胸口,一个手一抖,眼看着镖圆偏了方向,落在旁边的草地上,离镖孔甚远,却不敢唤人捡球。
王承柔一下子成了场中焦点,而她只呆呆地望着尊位上的男人,以他现在怒视自己的目光来看,刚才那句“放肆”就是对她说的。她除了有些春困,也没做什么啊。
坐在皇上身旁的喻皇后,与王承柔斗了多年,是最想她出丑,最想看到她惹皇上不快的。可现在的情况是,皇上问话于王承柔,她却打盹走神了,而皇上被架在了这里,总不能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吧。
皇后最是替皇上着想,不能让哪怕一丝不自在落在皇上身上,于是她难得地开口打圆场“妹妹,虽说现在天气转暖,但这园中,风还是硬了些,不好在这里睡过去。袁妃刚说起你以前打镖圆时的战绩,皇上也提起你以前是个高手,想让你下场玩一局,赢的人可以讨彩头呢。”
原来说的是这些,王承柔明白了后,慢慢说道“圣上谬赞。不敢讨彩头。”
她低头回话,没有看到李肃眼中的失望与不满。
皇后做思考状,然后道“不如这样,赢的人可以在清明休日回家住一晚可好”
闻言,袁妃与赵贵嫔都露出了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入宫深似海,能有机会回家一趟,谁会不想呢。
而王承柔闻言却脸色微变,她父亲三年前病逝,母亲一个月前亡故,家中只余哥嫂,还早就被皇上摁在了岂州不得归都城。她王家哪还有人啊,让她回去还是清月时节回去面对空屋,太过诛心。
王承柔看了皇后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噙着笑的恶意。喻哲儿这个人真是一如既往的爱用软刀子割人,阴招不断。还说刚才怎么会好心地给她解围,这不马上就不平衡了,得找补回来。
以前如果碰到这种情况,王承柔肯定会跟她对上,而现在她忽然对着皇后笑了一下,没有阴阳怪气,只是一个微笑。
想到她马上要去找父亲母亲,再不用面对这些她讨厌的人,皇后说什么做什么也不能再激起她的情绪。
“换一个,赢了的人可以要一个奖赏,什么奖赏都行。”清朗又不失厚度的声音响起,李肃声音虽不大,但满园的人都听清了。
皇上开了口,那自然奖赏已定,皇后只道“臣妾也去比一比,难得那么大的彩头。”
李肃往后一倚“都去吧,拿出你们的真本领。”
说是都去,其实这后宫就四位,皇后喻哲儿、贵妃王承柔,以及袁妃、赵贵嫔。
众妃领命上场,皇后接过奴婢递上来的击杆对王承柔道“妹妹,咱们俩先对一局吧。”
“皇后娘娘先请。”镖圆这个游戏于王承柔来说太熟悉,可着大铮朝找,就连男儿也没几个玩得过她的。击杆一落到她手,王承柔熟练地一甩,再反手一别,击杆“咚”地一声怵在地上发生声响。
李肃看了她接杆、别杆的全过程,眯了眯眼。最近一个月,她难得有这么飒爽的时刻,最近她精神气全无,好像对什么都没有兴趣,打不起精神。这也是自己刚才大声斥她,与她生气的原因,总是一副事不关己,消极生活的样子,他不喜。
所谓镖圆,是用充气小球在击杆的击打下,能准确落入前方竖立的木制圆圈,即镖孔中,方得一分,赛制七局四胜。
喻哲儿第一击未中,她虽料到了,但还是心情不太好,与镖圆高手王承柔对局,七局里只要输上一局,那差不多就输定了。
可输了又怎么样呢,皇上明知这里游戏玩得最好的是贵妃,明显是想要她赢,给她恩典。自己过来陪玩不过是显示她不在乎,她有匹配于皇后身份的大度。
轮到王承柔上场,皇后连看都没看,知道她必是一击即中。耳中听到“噗”的一声,这声音可不像是球进镖孔的动静,她回头去看,打空了,王承柔竟然打空了。
李肃坐直了身子,再次眯了眼。
王承柔当然会打空,因为她根本就没看镖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