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是一桩喜事,长公主凤氏依旧闭门不出,仅派侍婢金梅前往侯府,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她就不去了。
母后告诉她,侯爷已经不在了。没有侯爷的庇护,府里能有什么喜事凤氏凝望窗外的景物,忽而惨然一笑,两行清泪无声无息地滑落。
侯爷啊,您怎不把她带走呢
留下她,将来如何面对亮出獠牙的娘家,如何面对侯府里垂死挣扎的孩子。她很想出去阻拦,又仿佛看到那天跪在面前的银白身影,她的话仍响在耳边
“二娘,相信孩儿,我和兄姊会好好的。”
侯爷啊,不管您在哪儿,一定要保佑孩子们平安活着
两位妹妹即将出阁,四姊宁馨乡君也回侯府探望,顺便与三位妹妹聊一些体己话。当她看到五妹的孩子时,神色特别温柔,摸着孩童的小脸蛋爱惜不已。
看得出她喜欢孩子,却不知为何总是怀不上。问她,她笑而不答,只说一切随缘。
接着,劝八妹北月芸看开些,莫为了婚事而怨恨元昭。
“圣意难违,她既是嫡出,又是郡主,自有符合她身份的排场。”宁馨乡君温婉道,“有些事,不是她能作主的,望妹妹们体谅,莫伤了和气。”
这是她回府的主要目的。
要知道,圣上赐婚,就该办得轰轰烈烈,热热闹闹。
侯府的主母姜氏的病虽有些好转,仍无法操劳,由世子妇管氏出面筹备。而小八与麦斛的亲事由严氏、兰姬筹办,不仅是低调,简直是草草了事。
选了最接近的吉日拜堂,在府里办喜宴,主仆同乐一番便算成了事。
连个亲戚都没有,甚至管氏的爹娘也不来。
嫡女能够风光大嫁,自己女儿的亲事如此草率,兰姬心酸不已,在姜氏的东院哭了许久。直到主母不堪其扰让她回自己院里哭,这才哀戚戚地离开东院。
“阿娘为何到母亲院里哭”新婚燕尔的北月芸得知消息,匆匆赶到时已经太迟了,急得也想哭,“母亲身子不好,您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兰姬一边拭泪,一边安抚女儿。
北月芸误以为阿娘是在敷衍自己,没多说,赶紧去华桐院向郡主妹妹赔罪。母亲被自己阿娘这么一闹,肯定累着回内室歇下,不便打扰,向郡主道歉也行。
如今的侯府早已不比当年,下人们嘴巴松得很,此事就这么传了出去。
民间有人说,嫡庶有别,理该如此,庶女不服气又怎样
也有人说,那八姑娘在长公主府住过几年,受此羞辱难免有怨气。那嫡女也是,侯府都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了还不懂得谦让,姊妹之间起内讧,活该没落。
众说纷纭,街谈巷议,侯府又贡献一次茶余饭后的谈资。
“四姊莫听外人瞎猜,府里的情况我与夫君心知肚明。夫君还说,外人眼里的风光一文不值,内心的自在平静千金不换。升头小民不易,郡主何尝不是
我阿娘一时想不通,钻了牛角尖,无碍的。”八姑娘北月芸诚挚道。
“你能这么想就好。”
宁馨乡君凝视八妹的脸庞,看出她并非言不由衷,微微一笑,替她把一缕发丝撩回耳廊边。
她的举动让八姑娘忆起儿时的无忧无虑,眼眶唰地红了。紧紧捂住四姊姊抚在自己脸庞的手,潸然泪下。
四姊啊,这种日子何时才能熬到头啊
安抚好八妹,和五妹的孩子戏耍片刻,宁馨乡君独自来到华桐院。站在院门口,她已经汗流浃背,扶着墙略微气喘。多年没吃过步行的苦头,甚是怀念
嫡妹的院子分外清凉,清悦悠远的琴声传来,那是父亲自编的忘情赋她凝神听了一阵,方拾步进院。
“四姊姊来了。”察觉院中有人进来,元昭坐在琴前抬起眼眸,笑了下,“四姊姊可知这是什么曲”
宁馨乡君浅笑,不紧不慢地向她行了礼,来到婢女给她添的席位坐下,慢声道
“父亲的太上忘情赋。”
“太上忘情”这下轮到元昭蹙眉,“不是只有忘情二字吗”
“当然不是,”宁馨乡君微叹,“父亲说,这是他自创的。可惜不解其意,只好谱成曲子自弹自悟,或许哪天就让他悟出来了。谁知,这一悟就悟到现在”
至死都没悟出来。
不知为何又提到父亲,姊妹俩一时相对无语,气氛沉重。还是宁馨乡君率先轻笑两下,打破伤感的气氛,转换话题
“对了,我与八妹聊过,她不会为成亲一事怨你,你也无须挂怀。”
提到此事,元昭嫣然一笑,道
“四娘向来敬重母亲,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怎会为这点小事心生怨怼四姊莫要多虑,你呀,还是对自己的事用点心吧。”
宁馨乡君长着一颗玲珑心,瞬间明白话中深意。
既然四娘对母亲言听计从,想必四娘的哭也是装的。父亲走了,侯府的安逸与团结让外人看着心烦,还是乱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