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座恢宏的府邸里,鎏金铜镂的灯盏把内室照得十分亮堂。一名高挑的女子站在正堂中央,深衣紧窄,长及曳地,回眸冷冷盯着跪在跟前的武士
“一群废物”
任务又一次失败,武士惶恐不已,以额触地,说不出半句辩解的话来。主子骂得对,非常对,追杀那小郡主多年,自己人损兵折将,人家依旧活得坚挺。
连他都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定远侯不愧是一代名将,征战多年从无败绩,他麾下的侍卫又岂是等闲之辈武将的训士手段,非主子此等弱质女子所能想象的。
这些年来,为了刺杀那位小郡主,主子不知派出多少死士,都死了。
如今这批是他在民间雇请的,有训练有素的逃兵,有曾经在定远侯帐下服役的老兵。别以为曾在侯爷的帐下服役,那些老兵就会顾念旧情,人为财死啊
即便定远侯一家是前朝余孽,即便处处受人掣肘,即便他一打完仗就要上缴兵权。可他依旧有娇妻美妾左拥右抱,还儿女成群,享尽荣华富贵。
这是普通人一辈子都享用不到的。
同样是血染沙场,九死一生,凭什么他们这些往前冲的普通士兵在退役之后要回归故土,继续那种粗衣简食的日子
重赏之下,他们为何要把泼天的富贵往外推
故而,除了这些老兵,还有悍匪,有来自列国的游侠混混们有什么用全死了。
“尸首呢”女子耐着性子,微阖双目。
“被烧了。”武士禀道。
他久候不到消息,带着几名护卫悄临现场,发现林子的里里外外充满了血腥味。
真可谓血流成河,树林里遍地一滩滩的濡湿,唯独不见尸首。
直到发现一处稍微宽敞的空地,有一大堆散发余温的灰烬。他从灰烬里残留的几片衣物判断,这批杀手已然全军覆没。
由此可见,定远侯对朝堂的防备心极重。
以前刺杀,他们好歹会留下尸身与活口报官,如今甭说活口,连一片衣角都不留。
唉,女子步至案前坐下,单手扶额,蛾眉轻蹙。
不怪手下无能,这些年,连她自己也几度怀疑人生。那小孽种自出生起,便经历种种危机,却阴差阳错地避过了。
掉池塘里,遇人获救从高高的树摔下,竟有一条蛇给她垫了底,它还被砸死了让乳娘喂毒,乳娘死了下毒,那婢女死了过往种种,恍如噩梦。
正如刘太卜所言,若非将星,便是克星,克世间万物。一般人遇上她,不能不认命。
忆起过往,女子心塞不已。思虑片刻,缓声道
“暂止行动,重新培养死士。下次行动若再失败,我就不留你了。”
“属下明白。”
贵人之言,自然不能按字面解释。倘若下次再失败,他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只能以死谢罪了。
曲府,卫尉曲广平下夜值,回到府中,在夫人的伺候之下换了官服,问道
“兰儿呢”
“我怎知道不在院里胡喝海吃,便是在外边惹是生非”见他只惦记大姑娘,曲夫人替自个儿的儿女们委屈,讽刺道,“您真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连京卫司都怕了她”
“啧,有话好好说。”阴阳怪气的给谁看曲广平满身疲惫,“把她叫来,我有话问她。”
“叫什么叫自个儿到那边问她”曲夫人赌气道,将他的官服挂好,睨了他一眼,“还有啊,今年她的月钱没了少在那边听她嚎两句又跑回来质问我”
“为何”嗬曲夫人气笑了,回头指着他,“你养的好女儿,竟敢提着武器挑衅定远侯府那小丫头还把官家大道给砸烂了人京卫司今儿上门索偿了
她今年,啊不,明年的月钱一并没了她哭,便让她到皇宫大殿哭去反正这钱我是扣定了”
心头纵有千般恨,万般厌,一时不知从何处骂起。最后恨恨的冲他这当爹的呸了一声,气冲冲地离开了。
曲广平“”
这事他在宫里已经听说了,被同僚们好生笑了一场。他唤长女来是想问问,是谁怂恿她去当这杆枪的。
“无人怂恿,”被父亲身边的随从唤来,曲大姑娘神色忐忑,手足无措,“武试在即,听闻安平郡主虽然年幼,却深得定远侯的真传,女儿忍不住与她比个高低罢了。”
“哦定远侯父女之前一直生活在边境,真不真传的,寻常人不可能清楚。”曲广平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茶,道,“是福宁郡主告诉你的吧”
“嗯。”曲大姑娘点点头。
寻常人不知道的事,当然只有达官贵人家的儿女清楚。就算她想否认,也瞒不过阿爹。当然,承认也没什么,她可没说是谁怂恿自己。
用不着怂恿,她早就想教训教训那个目空一切的小丫头了。明明年岁比自己小,家世也不好,还敢在自己面前端着。
“爹,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是跟她的侍卫打,没伤着她。”曲大姑娘天真道,不满嘟囔,“那侯府也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