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一场,虽说印象不太好,对方曾经好心好意地拎了一盒点心与她分享。
眼下这种情形,不好见死不救。
姜氏听罢,心里不以为然,脸上神色不变,只淡淡地吩咐坐在车外的年青婢女
“停车。”
天寒地冻的,珊瑚等有些年纪的仆妇另坐一辆马车,由年轻力壮的婢女跟在主子们的车外,随时伺候。
对于曲家的大姑娘,女儿一回府她这做母亲的便已经打听清楚。对方一个没娘护着的孩子,定在府里受尽委屈。有人忍气吞声,有人大吵大闹忿忿不平。
显然,这曲大姑娘是有勇无谋的后者。
听凤氏说起,那晚宫里的年夜宴,杨美人看见曲大姑娘那副壮实的身板,脸色骤变,笑容格外牵强。在场的官家夫人和姑娘们更是窃笑不已,指指点点。
如此场景,光听着已然觉得可怜。
女儿口硬心软,在回京途中对人家不理不睬。眼见对方落难了,心倒是软了。姜氏不想阻挠女儿交朋结友的行为,仅让婢女为女儿撑伞一同前往。
然而,事情并非姜氏想象的那样
元昭下了马车,来到站在原地瞪她的曲大姑娘跟前,语气平缓
“大过年的,你被家人赶出来了”
“我呸你才被赶出来呢”曲大姑娘以为她是来看自己笑话的,瞪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吼道,“我自己想走就走,你管得着吗”
“哦,就是受了委屈,又不敢找回面子,赌气离家出走了”元昭神色平静,无动于衷道,“身为将军之女,面对家人打不过,辩不赢,又不甘心妥协。
只好丢盔弃甲,雪天潜逃,确实窝囊,我猜得可准确”
“我再说一次,我没有逃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被她一气,曲大姑娘中气十足。
“我确实一无所知,但见你长得膘肥体壮,心灵脆弱得如同纸薄,忍不住多嘴一句。你阿娘拼死生的你,指不定就在一旁心疼地看着她的孩子挣扎求存。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即便一事无成,好好活着也是孝顺,你的外翁外婆可教过你这个道理倘若教过,你为何还衣衫单薄走在雪中就不怕冻死途中么”
听到她提起外翁外婆,曲大姑娘顿时泪如雨下,瞪着她抽噎,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元昭见状,语气稍缓,道
“一家不知一家事,我不知你经历过什么,无法共情。但相识一场,劝你一句,人身不易,莫自弃。悠悠天地,哪怕一具残躯亦有粉墨登场时,望你珍重。”
言毕,刚要转身离开,猛然听见路边不远的酒舍楼上传来几声轻咳,不由抬头。
只见二楼的栏杆旁,几位眉清目秀年龄相当的士子们正凭栏观望她二人的对话。其中一名半束发的少年捂嘴咳嗽,似乎意识到惊扰佳人,霎时满面通红。
一时焦急,咳得更厉害了,他不得不背过身去。
见她抬头望来,其余诸子纷纷退开栏杆两步,噙笑拱手,作揖行礼。马车上有侯府的标记,有识之人可以从她的年岁特征辨别身份。
传闻中的刁蛮小郡主,宫中奴婢避如蛇蝎之人。
她年龄虽却出身不俗,心灵嘴巧且言之有物,当得起大家这份敬重。
而在元昭看来,知道她是谁,却仅是作个揖,意味着这群少年郎的身份地位不比她低。可见,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么浅显的道理大概只有她懂了吧
元昭内心吐槽,目光清朗纯净,略屈膝作回礼,然后头也不回拂袖而去。
兀自痛哭的曲大姑娘对此一无所知,可怜的小婢女正替她打着伞,冻得一边跺脚,一边努力温言劝说。
最终,两人慢吞吞地回头往曲府的方向去。
等两位姑娘背道而驰,各自离去,楼上的少年们方笑吟吟地回暖阁坐好,其中一人开口道
“好一句悠悠天地,一具残躯亦有粉墨登场时,安平郡主小小的年纪却观察入微,直戳曲大姑娘的痛处,她就不怕适得其反”
“忠言逆耳,真实良言何所惧”另一名年岁略长的少年微笑道,“况且,曲大姑娘并没有辜负她的一番好意。”
两位淑女年岁但气量大。
一个无视身份尊卑,一个听得进善语良言,令众人耳目一新,对她俩的印象大有改观。
原本,大家听到哭声出去看热闹的,没想到哭的人是曲大姑娘更没想到侯府车队恰好经过,首次得见安平郡主真颜。
“方才那个小的便是安平郡主”那名咳嗽的少年闻言,不由睁大了眼睛,“定远侯之女”
曾经横扫九州大地的北苍国主之后扼腕,没看清楚她长什么样儿的。
“怎么,陵若身在桑兰,竟也听说过她”有少年好奇问道。
“如雷贯耳,”咳嗽少年一连喝了几口水才缓和过来,遗憾道,“她的父亲北月将军威名远播,外祖又是名门望族,我桑兰的丞相师出东州学宫,焉能不知
听传闻,她是个脾气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