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赫巴鲁的这只断手,仅仅是对修罗场的献祭,是饮恨刀嗜血滥杀的起始。
那刀境,是吟儿不忍卒睹的“白草侵烟死,火燎深林枯”;此刻的林阡判若两人气盛怒发,斩风弑雪破天焚月,猎猎双刃如在召唤黄泉都是酒,我踹你们下去喝
木华黎眼睁睁望着那枭雄一边浴血擎刀一边任由人头在他衣袍下翻滚冷不防自己左腹一阵痉挛,竟好像有内脏被他给生生挖走,眼前一黑,空前惶恐
在木华黎的计划里,“林匪出现入魔迹象”理应发生在被围点打援的过程中;鉴于其状态太好,还需要蒙古军再往下砍一些,才好万无一失地去老神山入魔;而且是中等程度地入魔。
算无遗策,毕竟北冥老祖的七曜阵可以帮忙封锁林匪魔性哪想到,林匪根本在锻炉谷就已经入魔
也就是说,原本封寒和战狼已经完成了他们的历史使命、替木华黎把林阡的状态消耗干净了;加上战狼那“悲回风”存在针对性杀伤,林阡的入魔很可能等不到明天天亮。本该是重度入魔,但林阡自制力强,多方面因素一制衡,自然而然就正中木华黎下怀。
所以木华黎本来是再妙不过的卸磨杀驴,只要耐心等待,必定坐享其成,“掏心”“攻心”哪个战术都能打谁想,也不知是被鲲鹏吼懵,还是被小曹王唬傻,竟画蛇添足,过犹不及,害人害己,把自己本可坐收渔利的精锐也耗干净
还愣着做什么趁完颜江潮的天守剑堪堪挽起狂澜,木华黎一边大口吐血一边连滚带爬,失去理智连“撤”都不会只能声嘶力竭“跑啊”然而整个战场几乎所有血人都想跑但一大半都缺胳膊断腿
但若不拖着残躯逃,一旦卷入乱流,只能遭到拍碎、搅裂所以,断成几截也要跑
饮恨刀覆军杀将,顷刻间白骨累累,死于非命者相互枕籍,以至于杨妙真寻到此地,望见这满目疮痍还以为到了古代战场。
遍地尸体都被掏心,纵有装死都被榨干,火光下,血海里,唯独一双刀舔血舐腥杀得飞起,那疯魔睥睨众生恣意无情,若非被迟去片刻的惜音剑拼死格挡,只怕早把屠杀规模扩到了西关外的宋军阵地。
“师父师母”妙真脸色大变,缓得一缓,赶紧提枪冲上去助吟儿一臂之力。
林阡满耳的魔音原被吟儿的“大音希声”有所克制,满眼的黑影则在乍见妙真的一刹终于有片刻消停。难得清醒,他却睚眦尽裂地冲她吼出一句“我已成魔,快杀了我,杀”
“师父”历史重演,杨妙真倏然被震慑原处,她依稀有些懂了,梨花枪天命就是用来杀饮恨刀的
万里惊雷动,飓风中吟儿见妙真竟还呆滞、像是要习惯性服从,赶紧回剑压枪,厉声将她喝醒“别杀他当我死的吗”
“师母”妙真一惊回魂,如何能杀师父,“要怎么办”提心吊胆,是因她深知,林阡的清醒稍纵即逝。
“将他绑回去盟军自结七曜,给他度化”吟儿与其说这是急中生智,不如说是久病成医。这一年来她始终担心林阡出抗性,毕竟如果他再度入魔,程度势必比以往哪次都严重,为防万一,她闲暇时当然考虑过对策。
“回盟军”妙真始料未及,这不怕他把刀伸到自己人脖颈
“没错。”留在敌境只会不断激起新杀戮,带他回盟军,一来有道德和感情约束,二来盟军高手最多,若他约束不了自身,他们有合力压制他的本事。然而,这个决定看似正确也最冒险,吟儿身为盟主若有后果必须负全责。
稍顷,妙真恢复平素理智,对这个决定全无异议“对,盟军多数出自掀天匿地阵,结七曜阵会比天衍门更强”正待上前,看林阡状若疯癫、随时随地再乱来,她不禁又犯了难说得容易怎么把他从敌境运出又要途经何处,送去哪里,找谁度化
吟儿也不是个缜密之人,完全没有全盘计划,然而火烧眉毛,哪管得了那么多,只能一步一步来“你先抱住他”
“啊”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妙真的脸霎时就热。
“抱紧、摁地上压住了我有捆仙锁,绑起来再说”吟儿麻利地从百宝袋取出一条捆仙锁,这是河东魔门之物,先前曹王和和尚锁过林阡一次但被他挣断,后来吟儿听说还有个升级版更结实便教邪后要了过来见妙真还愣住不动,吟儿也一愣,“赶紧啊”
“好”妙真怕林阡过片刻又脱缰,机不可失,果断依着吟儿但她实在排斥去抱林阡,灵光一现,“用不着那么麻烦”梨花枪尖端本就缚着火药筒,枪击即喷射如雨,可使愚笨的敌人暂先昏眩倒地。
当下一人御剑,一人镇魔。与师母并肩作战,妙真虽手忙脚乱、心惊肉跳,却不再觉得这还是修罗血池。
凤、杨将林阡连拖带撑带回本营时,林阡魔性早已升级;但因他时不时自控,才使这病症间歇性发作。
为了不引起恐慌,途经之处,二人选择了避人耳目;送至何处,最近的是莫如帅帐。
身为掀天匿地阵阵眼之一,莫如当然对除魔责无旁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