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的,你对他压根没剩多少敌意,你不是对他毫无转圜。
师娘多理解你,知道要你做比要你说容易。她知道,你只是怕认错,而不怕改错。她相信,你心里是愿意和沈钊言和的,你已经正视所有战友。她对师父说,待你有了信心,什么劝说都能听进去,当然,这次信心不是师父口头抚慰支持就能有。
师父赞赏了她的建议,说首先将你扶站起来。
不过陷入恶性循环之后的你俨然是连站起来也不肯了。
想过吗,你如果不站起来不也还是让他失望
是不是你堕落的时候看着他失望你心里不会那么难过。
却还是在伤害他。这才是他救你的第一步,认错在第二步还没来得及
而且你心里是难过的,因为你这堕落是装的。
多讽刺,当坚强没了,信心没了,自卑到了极点,那害死人的自尊居然还在。
你曾经对自己说要坚守荣耀、尊严、原则,所以骄傲地拒绝长大,
但是,你该认一半错却没认分毫,其实并不能完全归于原则。
是任性给你在潜意识安排了双重标准,你让虚假的尊严侵占了原则,连该你的错你也不认了,不就是冥顽的先兆师父觉得你上次是走投无路了口是心非所以才给你下次机会,下次机会,你无论是面对时放弃,还是现在就放弃了,都是要延续、加深这冥顽
还好意思说原则,只有尊严好吗
呵,你原是不配长大啊。
又一个雪夜,帐外热血沸腾,
而他死死地陷在梦里,
被洪瀚抒肢解的家将,身首分离的血腥不堪入目,可是却逼着他非看不可。那死亡的画面,偏还以无限放慢的速度、在面前呈现着。
“别过来”“少主”血淋淋地喷溅过来一直没过来,一丝丝地切割着切割了很久都没完
这样他都没有醒
后来也不知过了几辈子,那场梦好像又发生到了榆中,辜家军全体兵马陷入绝境,那家将,那些家将,跟他一起浴血奋战,他喊,“你们先走”他们摇头不肯走,“誓死追随将军”蓦然间没有逻辑地,英勇奋战中的他哀伤大喊“这样的我,配不上你们追随”
他猛地惊醒了。被这荒谬惊醒。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荣耀和忏悔穿插凌乱。
明知道他自己错了、认错会是可喜的进步;明知道握手言和皆大欢喜,却不想认,不能握。这责任他哪里是真的想逃避
排斥去学会责任感,只是因罪恶感太重
瞬间却横生面对的勇气,他下意识去碰自己的右手,可是仍然没有知觉。
赎罪,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这才是他此战擅离职守的最大惩罚
眼神骤然又黯淡了下去,那瞬间富集的不知哪来的勇气,稍纵即逝。他都不记得,最近的这些日子里,这种曾经习以为常如今则莫名其妙的鼓起勇气的行为,是不是不止一次
背后遥看挑灯阅着兵书的师父,承受着良心的煎熬,痛苦,矛盾,悲哀,消极,辗转反侧,无法再入睡。
听到这些动静,林阡不自觉回了回头。
这些天来,林阡也一直都在反省自己。
因为辜听弦是自己的徒弟,所以自己总是忘记,对他也一样要人艰不拆,一边说自己惯着一边又绝情到底,太不应该。
听弦当时的崩溃和现在的不振,说到底自己的气糊涂是个主导因素。
狱中的事情既已发生,如果说当时听弦不认错是因为原则,以后的他,可能是因纯粹的自尊而不再认了。那可真是林阡把他的性情给逼上了绝路。
当罪恶感侵蚀荣耀,听弦现在根本就是彻底否定了自己。太自卑,骄傲跌粉碎,功臣变成罪人,刀还无力提起。
不同于林阡从一而终的质疑长大,他是从排斥长大变成不配长大。
吟儿说得没错,他现在脆弱到这个地步,别先想着降低要求去撬开他的口,降低多少要求那都还是索取认错。只是治理,不是治疗。
惯着他是害他没错,但直接找他认错未必就是帮他。强扭的瓜不甜。
所以当然采纳吟儿的建议,先给他安排事情干再去要他认错不迟,先帮他树立信心再说。
当务之急还是要让他站起来、不再自暴自弃这一步还只是身心的站立,待他以后认错赎罪成熟,那是第二步灵魂的站立。事件发生后林阡怕他扛不住打击一蹶不振,那几乎都指第二步,多出来的第一步,林阡一直在用悉心照料帮扶。
然而,“真的没想到,他现在连站起来都比想象中都难。”吟儿出狱后见过辜听弦、对林阡叹惋。林阡曾经对辜听弦站起来相当乐观,说只要辜听弦还有良心就一定会站起来。
但现在看来,辜听弦的心病严重得影响到了身体,理应不虚弱了却没恢复,俨然是明明可以站起而故意没站,俨然是空有理智思绪而放走了精神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