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南坐在屋顶上,看着满天星斗,偶尔眼光会撞击到脚下的万家灯火。在风中,世界正一起飘摇,他的身世,一并浮沉着,那一夜,他想了很多,他知道左右着他的,一个是他自己的过去,一个是抗金的历史;一个出现在他出生后的世界,一个毁灭在他出生前的人间;一个是他的母亲毕生夙愿,一个却是他父亲传递甚至他自己主动要挑的担子。取与舍,只在一念之间,没有人和他有走下去的默契,因为他要杀的人恰恰是一个最忠实的战友,他自己要使“舟中”变成“敌国”
云烟悄然坐在他身边,没有说什么,只递给他一张纸看。
胜南一愣,看那字体苍劲,显是辛弃疾之作,然则词未作完,已被词人推翻。胜南不愿再看这一纸的壮志未酬,把纸搁在身旁,并未细读“他这些年来,鲜有出词令我欣赏。”
“他是一个军人,可是天给他大才,却令他小用一个英雄,本该征战疆场,却投闲置散,只间或担任些无关紧要的空职,怎可能不写得如此凄凉。”云烟轻轻地站起身,一步一步离开屋顶,却走得很不稳,摸索了好久才慢慢学会走下去“胜南,近来朝廷想重新用辛弃疾,可是他数次以词回绝,其实是不愿和那些主和派同流合污,他会是朝中最坚定抗金的一个,你非但不能杀他,更该敬他爱他”
胜南目送她离开,眼光缓缓移向方才自己忽略的那首词,盯着它半晌之后,才拾起它重新去感悟,三十年过去了,尽管辛弃疾平生塞北江南,却始终未殁泰安义军最原始最根深蒂固的气概,只一首并未完善的回绝之作,竟字里行间也透出家国之思,他,真的和韩侂胄那一类不一样。
娘,你额头上的那道伤疤,和亡国小孩的眼泪,孰轻孰重
续为往事烦哀携刀拒虏于外
这夜的这个时刻,凤箫吟正独自一人在庭中擦拭玉剑,同时等候云烟劝降回来。心不在焉,一边擦拭一边还东张西望,所以背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的时候竟吓了一跳。
没有预兆,这声音竟来自于辛弃疾“你师父,在大理过得还好么”
“我我师父”凤箫吟支支吾吾,面带惊恐难道说轩辕九烨不守信用,已经把她秘密透漏了出去
“你不必再掩饰了。”辛弃疾洞悉一切地笑着,在她身旁坐下,“饮恨刀和惜音剑的交锋,我见过太多次,怎么也不会遗忘。你二人,就和当年楚江云蓝一副模样”
“果然逃不开您的眼,可是,希望您不要告诉林阡,因为,他还不知道”
辛弃疾一怔,笑着轻轻点头。
“师父过得很不好,这么多年我们偏居点苍山一隅,虽然也间或抗金,终究离江湖太远,师父的性格,也愈发地孤僻,林楚江前辈的死,虽然师父从未流露出什么,可是我也看得出,她刻意地欺瞒自己这件噩耗,她到现在还没有肯相信”吟儿说着说着,眼眶不由得红了。
“你师父,其实是外冷内热,坚强地面对,却不让别人看见她脆弱。想来,不见她已有二十余年了”辛弃疾理解地回忆感叹。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想问辛前辈你,这个孤傲清冷的女子,会是我师父吗”吟儿在悲伤中还不忘这么问了一句。
辛弃疾一愕,随即浅笑“那是寄志词,并非特指。”
吟儿一笑“是吗”她不信,当年的云蓝,没有给辛弃疾留下这么一个深刻的印象。
“义军的首领大多是至情至性之人,蓝儿的出现,的确打破了泰安义军当年沉闷的格局。”辛弃疾没有回避吟儿的问,“她真的是一个不平凡的女人,有美貌智慧,有绝世武功,任何事情都还有自己的想法见解,就因为她和世间其她女子不一样,她初至泰安,就令所有的女子黯然失色。要说灯火阑珊处写的是她,其实又何尝不可呢,蓝儿那样清冷的性格,真才是世间要寻千百度的”
吟儿很明白地笑“大家都在抗金,只是各自有不同的方法,师父虽然抛弃了林前辈,可她其实还是在大理从事抗金。”
“不,蓝儿没有抛弃楚江,只不过,他们对于某些事的见解,不一样罢了”
吟儿一愣,辛弃疾续道“却是冷冰冰,真正地抛弃了易迈山,竟然还狠心将他杀了吟儿,你要把这些金人和叛国贼驱除,就要答应我,日后全心全力地支持林阡”
“辛前辈”吟儿震惊,“他一直想要杀你,你为何会觉得他可以领导江湖驱除金人”
“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就是武林需要的那一个,虽然只见过他几次,就是觉得他很不一般,也许,他真的善于征服。像他那样的人,就算会落难,都不可能众叛亲离,而且对立的那一面,很可能会接二连三地向他投诚。有他在,抗金联盟并非没有希望。”辛弃疾微笑着回答,“我猜你一定会答应,一直拥护他。”
吟儿喜滋滋地笑,只记得使劲地点头。
“可是,你不能像你师父那样,为了什么原因就离开他,你将来,要一直陪他征战沙场。”
吟儿坚定也兴奋地点头“是辛前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