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钗邀她父亲游凌平湖的那一日,三兄弟上了湖中心的游舫求见她父亲,那时她站在竹楼鱼号房的露台上,远远往他们三兄弟的方向瞧,虽看不到,但他们的一举一动,难姑皆有在旁同她细说。
也只是大概情况,并不能让她亲耳听到阿祥为人处事的态度。
近距离了解,此刻倒是个机会。
“啪”
一声拍桌的声音应案而起,接着是传来她弟愤怒的声音“掌柜你说此百年人参,我是不是上回来听你说有,说马上到货,我便立刻给你下了定金”
掌柜嚅嚅喏喏,虚着声音回道“这个”
老半天,夜十一也没听到掌柜这个出什么来。
她皱了皱眉头,看来仗势欺人的那个陌生声音应当是哪个高门世族的公子爷,至少尔今在京城的势头绝然要比静国公府高,不然区区药材铺的掌柜可不敢如此,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夜家再式微,那也还是贵妃母族。
被压着不敢实言,乃是悚了对方的权势。
“有便有,没有便没有,掌柜只管实言便是,我与堂弟虽身无官阶一身轻,可我兄长乃是都察院御史,最是公正,掌柜若是不敢实言,那不若请掌柜候一候,请我家兄长来主持一下公道如何”夜祥没像夜旭恼得脸红耳赤,一副随时要干架的模样,他言语徐徐,咬牙清晰地陈述事实,末了稍带上御史兄长,压一压连实话都不敢说的掌柜。
“哎呦,公子爷真是折煞小的了哪里敢劳烦御史大人的大驾”掌柜当场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冲着夜祥夜旭连连做揖,心里那是苦得胆儿都要破了。
民怎敢与官斗
借他一百个胆儿,他也不敢啊
他就区区一老百姓,无权无势,日常为生计奔波,小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惶惶恐恐,今儿出门真是没看黄历,本想早被下定的百年人参一到货,便能买出个好价钱赚个小钱,未料竟是招来两尊大佛争抢,平白让他成了遭殃的无辜池鱼。
“不敢劳烦,你倒是说啊”夜旭平生最恨无胆之辈,恰药材铺掌柜不仅是个没胆的,且是个无诚信可言的,他真是快被气冒烟了,倘若不是他真心想要这百年人参,他何必在此受此闲气废这个话
掌柜闻言,就差跪下磕头了,却还是这个那个地说不全个实话来。
看得夜旭又要发飙,幸而被夜祥拉住。
这头刚拉住,抢人参的长脸公子冷笑道“区区御史,好大的威风”
“你又是什么东西”夜祥拉得住夜旭的手,拉不住夜旭的嘴。
被夜旭这么一骂,长脸公子脸黑起来,怒道“我长兄还是驸马呢在驸马爷跟前,什么狗屁御史,见了我家长兄,不还得乖乖见礼”
驸马
夜旭夜祥同时一愣,相对一眼,齐齐重新打量与他们抢人参的这位长脸公子。
车厢里的夜十一闻言,也不自觉地坐正身子,皱着的眉头释开,紧抿的嘴角松了松,脸上露出怔忡之色。
掌柜赶紧陪着笑,面上无惊诧之色,俨然是早知长脸公子的身份。
说到驸马,大魏也就两位公主,今宁公主与朱柯公主,一嫁一未嫁,如此说起来,那便该是说的今宁公主尚的驸马
“苏驸马是你的什么人”夜祥出口问道。
“那是我一母同胞的长兄”长脸公子姓苏名秉承,与驸马苏秉屏乃嫡亲的兄弟。
原来是今宁表姐的小叔子。
夜十一听出关系来,想到她公主表姐的现况,心沉了沉,唇又抿成一线。
“长兄”夜旭听得眼慢慢睁圆,侧过脸去与夜祥道“二堂哥,他是今宁表姐夫的弟弟”
“你是想让”夜祥不置可否地问道。
夜旭迟疑了。
“什么让本来就是我先买下的”苏秉承说着想到刚才听到的什么表姐夫,疑惑地问夜旭夜祥二人“你们又是什么人”
“今宁公主乃是我们的表姐。”方将还时时在跳脚的夜旭这会儿一脸平和。
一直一副有事儿好商量的夜祥此刻更是笑眯眯道“我们得喊苏驸马一声表姐夫。”
这回换掌柜彻底愣住了。
夜旭下定时,只留了个旭公子的名讳,他未知全名,自是不知夜旭真正身份,有个兄长乃是御史也是刚刚晓得,更不知早下定的公子爷竟是与他早知身份的苏秉承还有这么一层牵来拉去的干系。
苏秉承也是一脸没想到的震惊“你们姓夜”
“我叫夜旭”
“在下夜祥。”
夜旭夜祥一前一后报上名讳,招得苏秉承也下意识地回报“我苏秉承”
“苏二少爷方不方便透露,你要这百年人参作甚”既然是同个阵营的,夜祥即刻换了一张面孔,方才还是公事公办的笑面虎态度,这会儿一变,即时温和之中多了几分亲近。
夜旭也巴巴地等着苏秉承的回答。
“我要去公主府看望长兄,买此人参,是我要给长兄滋补滋补的。”苏秉承也不扭捏,当即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