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假意”
沈黎在决定好要说出一切之前,就已经知道会面对这样的质问,她平静地说“阿泽,不全是。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又那么好,我怎么会不喜欢你但同时你对我来说又是危险的,我没法不刻意迎合你。”
段清泽冷冷道“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
“是,你说过,我也信的,因为是你说的,而你是阿泽。”沈黎道,“可若你记起一切,你会杀了我。”
“不可能”段清泽咬牙否认,“阿黎,我不知你为何会这么想,但我绝不会伤你,更别说杀你。”
沈黎刹那红了眼眶,她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但他并不知道他恢复记忆代表了什么。
“我相信你现在说的可等你想起一切后,这些时日于你来说,又有多少重量呢你三百多岁了,十几万天,可这段时间只有几十天,这怎么比甚至你恢复记忆后就可能忘记这段时间的过往,只会记得我是你前一刻正要杀的陌生女修”
三百多岁。
是三百五十岁。
段清泽记得崔钰说的,他们矿场分开至今已经三百三十一年,而他离开矿场的岁数是十九岁。
可在他的认知中,他现在只有二十二岁。
万炁宫跟他印象中大为不同的变化,记忆中关于相处相伴的模糊,那些隐隐的预感他其实早有察觉,只是从不肯深思,因为只要拨开那一层纱巾,他就会发现,一切都是虚假的,那过去痛苦的二十年,从来没有一个阿黎在陪伴他,给他支撑,给他希望,他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
现实与记忆的矛盾割裂令段清泽痛苦地按住了额头。
他听到阿黎在叫他,甚至上来搀扶他,但他推开了她。
他竟然会推开她。
呵,毕竟她不是真正陪伴他二十年的人,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从出生到现在,没有人在乎他,没有人爱他。
假的,全都是假的
沈黎见段清泽面露痛苦,想扶他却又被他推开后,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
他是要记起一切了吗
听到他自己是魔尊,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更在意的是,过去一切都是虚假,他以为他受那些磨难时有人陪着,可实际上没有,他孤独地面对这个对他充满恶意的世界,一个人,只有一个人。
沈黎其实可以理解这孤寂。
因为她几乎可以说是跟他一样,是被抛入这个世界的,这个世界不欢迎他们。她躲在一个小镇上,避开属于修真界的纷纷扰扰,假装她的生活还可以像以前那样继续。
她比他幸运多了,若无意外,她应该可以继续假装下去,直到寿尽的那天,在死前怀抱着美好的希望,盼望着在这里的百年只是个梦境,死去意味着醒来,她可以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
段清泽缓缓放下手,通红的双眼直勾勾看着沈黎。
沈黎也看着他。
她告诉自己,没关系,醒来就是熟悉的世界。
段清泽忽然动了,但不是走向她,而是脚尖点地,轻轻往后退了一步,下一刻他转过身,一句话未留下便飞速离开。
沈黎怔怔看着他离去的背景,没一会儿就看不到了。
他离去前的那一眼,那无比孤寂、无比痛苦绝望的一眼,深深地映在了她脑海中。
好半天她才意识到,他主动离开她了。
所以,她活下来了
沈黎后知后觉地想,这不就是她曾经的目的吗她逃离他,或者他主动离开她,如此她便能保住一条小命。
可她想起段清泽走之前的那一眼,咬咬牙还是没能忍住眼泪。
她忍不住回忆起这一路走来,陪伴他经历的那些痛苦,她也曾经欣喜于那些痛苦的记忆有她分担。
可假的毕竟是假的,当他得知真相,该是如何崩溃
沈黎心疼此时此刻痛苦的段清泽,可她同时也清楚,要不了多久,他就会重新变成魔尊。
即便那些痛苦的记忆不会消失,对于三百多岁的魔尊来说一定也不算什么。三百多岁的魔尊,足够强大,足够冷硬,二十年的痛苦过去对他不会没有伤害,但也不至于那么大。
沈黎擦干眼泪,转头往相反方向走。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往哪里去,可离开他,离得远远的,准没错。那时候,即便他恢复成了魔尊,她的木簪还在他那里,他还想杀她,也找不到她了。
她在告诉段清泽真相前想的是希望他能在了解一切后陪她一起想办法,让她可以活下来,没想到这个目标却以别的方式实现了。
早知道他并不会因为魔尊这个身份而突然记起一切,她就早些说出真相了,也不至于
沈黎又一次擦去眼角不自觉涌出的泪。
命最重要,其他的不算什么。
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她的这点喜欢,又能持续多久呢她会好的。
周围是稀疏高大的树木,土地坑坑洼洼,好在沈黎用上了灵力,走得不算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