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苍站在床榻之前,愣愣地看着眼前虚掩着的房门。
他现下魔气与仙气交杂,虽说身体已经不堪重负,但实力也达到了从未到达过的巅峰,就像现在,他仅仅是站在房间之中,这世间万物的声音,便已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耳朵。
不论是窗外鸟儿踩在树枝上那一刹那的脆响,还是风吹过门帘时带起的窸窣声,亦或者围墙之外,魔界小商贩叫卖的声音。
这些声音单听是个趣儿,全部挤在一起的时候,会给裕苍的大脑带回几乎无法负荷的疼痛与压力。
好在,他一向善于忍耐,这时候便小心翼翼地在这些杂乱的声音里,捕捉自己想要听见的声音。
女孩子的尾音一向以高调为多,像是她一直便是如此雀跃的一般,让人听了,心情都不由愉悦起来。
而现下,他在那万千声音中,终于捕捉到了那个上扬的尾调,听着她用理所当然的声音说道
“我从未见过比他更好的人,所以我自然会心悦于他。”
裕苍愣愣地听着那句话,感觉就像是一片久旱的土地,在垂死挣扎之际,遇到了突如其来的甘霖。
但此时,他却甚至没有因为这份甘霖而觉得快活,更多的情绪,则是来自不安。
他是一片即将要死去的土地,甘霖来之不易,却已无法扭转乾坤,而以他这样的身躯,该怎么回报这一片甘霖呢
裕苍的喉咙口此时泛上痒意,他一手握拳,咳嗽两声,很快,就连鼻腔之中,都充满了血腥气。
裕苍却神色如常地抹掉那一点粘稠的鲜红,眸色沉静。
他已经想好了,在一切结束之前,他要给荣简,留下一点什么。
若真像她所说的那般,即使她为自己而来,至少,也不能让对方
空手而归。
荣简特别满意这两天的生活。
不得不说,论过日子这门学问,她还真比不上生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束蓝嵐束少爷,对方即使在这么艰难的环境下,依旧给硕大的府邸上配上了数十个贴心又听话的小厮。
每当荣简睁开眼睛,就有温婉的魔族少女跪侍在她床榻边,温声问她需要些什么,今日早上想用些什么膳食的时候
荣简觉得自己恍惚回到了做太子妃,做徐小姐那会儿的米虫神仙日子。
而与她对奢靡生活的适应良好相比,另一边的裕苍倒是依旧秉持着苦行僧的生活。
据说束蓝嵐给他那边打发的都是最漂亮的小侍女,但无一被裕苍谢绝在门外,理由是他自己一人便能照顾自己的起居生活。
荣简颇为扬眉吐气地站在束蓝嵐身边,对方倒是有些懊恼地说
“怎么,裕苍那家伙还真就非你不可了,你这小妮子倒有点手段,竟然能”
“你说话稍微给我放尊敬点。“
在束蓝嵐面前也脱下江荣简这层马甲之后,荣简倒是活得更加自在了不少。
她不用再尊称束蓝嵐为前辈,对方倒也不把她看做故人的大徒弟,又觉得她年纪尚小,由此嘴上越发没有规矩起来。
荣简翻了个白眼,转而托着脸颊笑眯眯地说道
“你要给裕苍找些个美貌侍女,这也得在我的姿色之上吧,你找得着吗”
束蓝嵐几近哑口无言,但是他打量了荣简半晌,最后也只憋出来一个
“你的脸皮可真厚啊”
荣简说这话的底气倒还是有的。
江荣简和徐荣简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后者当年是京城闻名的贵女,在茶楼中喝个茶都能被仰慕之人踩破门槛,那容貌和才情都是一等一得好。
而江荣简的容貌比起徐荣简因为年龄限制而稍稍的稚嫩,五官已经完全长开了,即使未施粉黛,随意一笑也能被称得上灿若桃花,顾盼生辉。
束蓝嵐自封阅女无数,这时候还是被荣简的美貌和她颇为不要脸的性子给噎了一下,最终只小声道
“行了行了,再怎么也是人大徒弟的壳子漂亮”
可话这么说,他其实早年间也见过这江荣简数次,许是对方打扮普通,又或许她少了点灵气,最多能称得上一个清秀。
由此,这次第一次重逢,束蓝嵐还真没认出眼前这幅皮相就是江荣简来。
荣简倒是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只颇为得意地轻哼一声,转头就听见身后的门开了。
束蓝嵐眼前一晃,眼前这位新晋的元婴修士的身影已然不见了,他愣愣地一回头,那边的荣简已经站在刚进门的裕苍旁边,笑嘻嘻地勾住他的手
“师尊经过这几日修养,脸色倒是愈发好了。”
束蓝嵐别啊,你这师尊师尊得叫,我就像个黑夜里最亮的那颗夜明珠,无从躲藏啊。
裕苍被她叫师尊,倒也稍有些不自然,但他还是让她挽住了自己的手,慢慢往前去
“嗯,有劳束公子的照顾了。”
束蓝嵐麻木着一张脸,拱手“不敢当。”
那边的裕苍倒是和着荣简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