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论爱与嗔,绝无悔恨(1 / 2)

江琬“你”字未歇,却见靠在树干上的秦夙忽然眉头微蹙。

他这蹙眉的动作是极轻微的,要不是江琬此刻正死死盯着他,根本就不可能发现他这细微的表情变化。

也不知怎么,江琬心底那根敏感的弦就一下子被触动了。

她的望气术原本因为运行过久,已被收回了,这一瞬间,她却又立刻聚气于双眼,再次调动了望气术。

然后她就看到,秦夙心口,那一团黑气张牙舞爪,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它竟又发作了

是秦夙的“蛊”,它又在作乱。

江琬这下可顾不得再去研究秦夙脸上的红痕了,她立刻定了定心神,对付这个蛊,她也有了经验。

秦夙的后背仍靠在菩提树上,江琬一只手压在他右肩处,另一只手抬起,做拈花状。

拈花指,是佛祖的笑。

有禅韵悠悠,有一点灵光。

“你躲什么”她一边说,唇角还带着些笑意,“你以为我会怕你可我瞧着,倒像是你更怕我一些呢”

她的手指点在秦夙心口,宁静的意蕴舒缓而来。

秦夙垂眸。

她的手指素白纤巧,原先指节处碍眼的老茧已经消去,此刻静美如歌。

奇异的力量仿佛来自天外,也仿佛就来自于眼前之人的指尖。

不,没有天外,就是来自于她的指尖。

她的指尖仿佛都在传递歌声,使他心头这只恶物如闻纶音,以至沉眠。

使他的心回归自我。

江琬还轻轻笑一声“我很可怕吗”

秦夙只回了一个字“不。”

江琬微侧头,笑意盈满眼睫“那你为什么躲你真胆小。”

秦夙嘴唇微动,接受了她的嘲笑,却到底回答不了她的问题。

为什么躲

世间本无畏,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

我不能离于爱恨,也不能叫你知晓我的爱恨,又不愿与你当真陌路。

纵是神功盖世,此题却实在无解。

江琬收回点在秦夙心口的手,又将双手伸上来,捧住他的脸颊。

她身形比例纤长,却到底年纪小些,个头不足。

秦夙怕她这个动作会累,便微微弯身,低下头。

江琬就将手指描绘在他脸上红痕处,问他“这个东西是什么是胎记吗”

秦夙身躯有些僵,两人靠得极近,气息相闻。

他缓缓回答“不是胎记,但先天而生。”

不是胎记,又先天而生,那到底是什么

江琬放开秦夙的脸,转身与他并排,也靠到菩提树上。

仰头看,是繁盛的树冠,是枝叶间零散洒落的微淡星光。

她直接问“它会让你痛吗会有其它不好的影响吗”

秦夙转头,没有立刻答话。

江琬挑眉,也侧头看他。

秦夙说“你是第一个问我,此物会不会使我痛的人。”

简单一句话,是无尽寂寥,还是无限欢喜

或许都有。

江琬啧一声“苦孩子”

秦夙“”

江琬噗嗤一笑,目视身侧郎君,眼中仿佛柔光浮动。

她又追问“那到底会不会痛”

秦夙道“并不会痛,但自我生下,父皇便极不愿见我。小时这红痕只有眉心一点,还能见人。后来大些,这红痕开始生长到眼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江琬静静等待片刻,才又听他道“父皇着人打造一副青铜面具,命我戴上。”

江琬“”

这是什么爹

她完全想不到,秦夙戴面具的真相竟是这个

虽然秦夙说得平平淡淡,但江琬完全可以想见,小时候的秦夙是在怎样一种孤独与歧视中长大。

最可怕的是,首先带头歧视孤立他的,竟是他的亲生父亲。

这个父亲不但为父,他还为君。

为君之人,一言一行,莫不被无数双眼睛紧紧盯视,莫不被上下众人放大解读。

连他都这样对秦夙,还能指望其他人有好

也就难怪,身为天家的皇子,秦夙出现在国子监中,却仿佛被众人视为洪水猛兽。

原来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太过沉默,更重要的是,他被他的君父,带头排斥了。

而如果皇帝不发话,他的面具是不是就要戴上一辈子,也不能摘下

这一刻,江琬对那素未谋面的永熙皇帝生起了两世最大的怨念。这种人,配不配做皇帝且不说,但他是真不配做爹

跟他相比起来,清平伯简直就是世上最可爱的爹了。

江琬忽然伸手,握住了身侧秦夙的手。

秦夙身躯微微一颤,手轻动了一下。

江琬注视他,紧紧握着他的手,却并不放松分毫。

她的眼睛清澈灵动,浸润的不是秋水,而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