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了,仍旧可以囫囵个儿回去。
车在拱宸门前停下,有内侍上来引领,先含笑见了礼,复又道“请王爷王妃随小的来,官家和圣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肃柔看了赫连颂一眼,他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垂委的广袖探过来,将她的手攥进了掌心里。
顺着夹道一路往南,这条路肃柔曾走过无数遍,现在旧地重游,颇有前世今生之感。只是不便左右观望,敛神跟着内侍进了文德殿,那宽广的殿宇正前方宝座上安坐着两个人,她和赫连颂上前,并肩在早就预备好的锦垫上跪下来,双手加于前额,深深伏拜了下去。
她穿一身诰命的翟衣,花钗冠两博鬓,斜红用了珍珠妆,大革大带,尊贵非常。上首的官家望着她的背影,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就差了一丁点人生差不得一丁点。如果当初没有答应赫连,如果郑修媛把她撵出宫后,自己能够立刻重新把她召回来,那么情况还会是现在这样吗
可惜,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官家微微扬起一点笑意,说“免礼,起身吧。”
宫人上前搀扶,他们夫妇相携站了起来,可说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官家说“还未向你们道贺呢,祝你们琴瑟在御,百年好合。”
赫连颂长揖下去,肃容道“多谢官家与圣人。内侍省奉命协理婚宴,可惜臣与内子未得机会向官家和圣人敬上一杯酒,心中很是不安。今日我们夫妇进宫来,专程叩谢官家与圣人,多谢官家玉成,圣人恩恤,臣夫妇日后必定悉心竭力,以报官家与圣人恩典。”
皇后含笑同官家交换了下眼色,温声道“好了,大礼见完了,就寻常说话吧。”一面招呼挪到东边的阁子里,让宫人上了茶,感慨道,“嗣王早前不愿成家,我和官家还说呢,看看哪家贵女合适,打算替他保个媒,没曾想缘分说话就来了,哪里要旁人操心。”
官家虽笑着,但笑得淡然,转头叮嘱赫连颂“嗣王妃是张侍中爱女,你今日有幸迎娶了,日后一定要珍之重之,万万善待。”
赫连颂道是,脉脉望了肃柔一眼,“请官家放心,臣好不容易才将她娶进门,无论如何都不会辜负了她。”
肃柔很配合,红着脸腼腆地微笑,官家见了暗暗叹息,站起身对赫连颂道“让她们女眷聊,咱们去外头走走吧”
东边的阁子,连着一座凌空的复道,秋高气爽间走上去,能看见整个禁廷的全貌。
官家笑着打量老友,“果然春风得意,气色比以前好多了。”
赫连颂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一切都仰赖官家,官家为我的婚事煞费苦心多谢了只是官家不知道,咱们的密谋,已经被她勘破了,这两日没给我好脸色看,今日是进宫谢恩,她才露出点笑模样,在家简直要吃人似的。”
这样微微的抱怨,引得官家惊讶,但惊讶过后倒也平和接受了,颔首道“勘破了也好,夫妻之间原本就应该坦诚,天长日久,没有秘密能隐瞒一辈子,早些知道早些和解她终究已经嫁了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赫连颂闻言笑了笑,“也是,已经拜过天地了,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官家那双无情无绪的眼睛望向远处,状似无意地说“早前在资善堂一起念书的人里头,就数你娶亲最晚,别人的孩子都满地跑了,你可落了人好大一截。如今既然已经成家了,接下来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我那日还和皇后说,你我交好,将来孩子落了地,无论如何一定要认个干亲才好。”
认了干亲,表面是恩宠有加,但紧随其后的便是接入大内教养。于大局上来说,当然是成就孩子的好事,但若是以父子亲情来说,则生生割断了血脉,是有违人伦的。
自己的孩子自己疼,虽然他和肃柔连房都没有圆,但听见官家说要认他的儿子,他心里便不舍起来。然而嘴上要承情,轻快道“那敢情好,官家金口玉言,到时候可不能反悔。”
“我答应你的话,几时反悔过”官家眼波一转,负着手缓缓向前踱步,边踱边语重心长道,“介然,你我是十几年的老友了,纵是有时候有些小争执,那也是少年意气,当不得真。你日后终要回陇右的,以前还没有这样鲜明的认识,如今你一成亲,好像就近在眼前了。”
赫连颂知道,又到了表忠心、让他吃定心丸的时候,便道“官家待我的情义,就算一去千万里,我也会记在心上。我在上京跟着官家受帝师教导,从不敢忘了报效朝廷,纵是回了陇右,也一定尽心为官家守好门户,请官家放心。”
官家见他言之凿凿,那双探究的眼睛逐渐平和下来,忽地一笑道“不过随口闲谈罢了,你倒一本正经起来。你的心我还能不知道么,我若是信不过你,也不会让你率兵拱卫上京。好了,公事说了半日,到此为止吧,既然是因私事进宫,便来说一说私事。我问你,正室夫人立定了,你可想过再纳几房妾男人大丈夫,还是要以子嗣为重,否则身后空空,这衣钵将来又传给谁呢。”
赫连颂心头一跳,知道官家这番话不是空穴来风,要不了多久,也许就会以开枝散叶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