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末,上犹县和宁都县,是土客矛盾最严重的地区,主要是因为双方势均力敌。
陈茂生亲自坐镇上犹县,又派刘寰去坐镇宁都县。
上犹江并不长,上犹县位于其中游。又加之半年干旱,水位枯浅,因此连日暴雨之后,虽然也淹没许多江边农田,但总体而言没有酿成太大洪灾。
陈茂生一边让赣州知府发布救灾动员令,一边带人在上犹县救灾,他认为这是个缓解土客矛盾的良机。
“掌司,垮山了,小半个石溪村都被埋了”
“快随我去”
垮山,就是山体滑坡。
陈茂生带人连夜出发,至第二天上午抵达。这里在鸡笼村更上游,居住的全是客家人,由于大量砍伐树木,开垦山坡做耕地,植被破坏程度非常严重。
前日里来一场山洪,随即就是山体滑坡,一整片山壁垮下来,直接把半个村给埋了。
这种情况,在明末清初很常见。直到乾隆年间,当地百姓才彻底改变观念,将种粮食的山地大量改种经济类树木。在此之前,不论是明代官府,还是清代官府,怎么劝说都不听,非得灾害频发吃了亏才改正。
目光所及之处,陈茂生只见一片哀嚎,无数客家百姓,正在刨开土堆石块,想要挖出自己的邻居和亲人。
一个本地官员说道“掌司,这里必须疏通,否则再下暴雨,可能会形成堰塞塘。一旦堰塞塘积水溃堤,整个下游全都得遭水淹”
陈茂生立即回去,把前段时间争水的百姓叫来,让他们去看上游的情况。
随即又下令,把上游和下游,附近所有土客农民都组织起来。
强行组建的农会组织,这时发挥出巨大作用。农会组织村民,几个村长负责调集物资,四千多人迅速开始干活,完全抛下以前的矛盾和仇怨。
把道理讲明白之后,谁也不敢懈怠,因为关乎所有人的身家性命。
当然,如果没有官方牵头,估计隔壁村落只会袖手旁观。必须有人站出来,而且被双方势力信服,才能将他们糅合在一起。
天空又下起小雨,而且雨势逐渐变大。
“掌司,伞来了。”一个吏员给陈茂生撑伞。
陈茂生把伞扔掉“此间百姓皆冒雨劳作,我独撑伞像什么话你快去催吃的,别让人干活半天,到头来连口热食都没有”
随即,陈茂生又指挥道“先挖那边,莫要山洪积起来”
农会旗帜静静插在土堆上,没有迎风飘扬,只是被雨水不断拍打,四周是冒雨挖土凿石的百姓。
“轰”
突然,又是一片山体垮塌。
附近干活的村民纷纷逃开,但依旧有几人被活埋。
“挖人,快挖人”
陈茂生大喊。
数十百姓冲过去,没有土客之分,迅速挖土搬石。连续刨出三人,全都已经咽气。
“还有气,这个还有气”
第四人非常幸运,旁边滚停一块大石,留出了足够的缝隙空间。甚至浑身上下仅受轻伤,因缺氧而短暂昏迷而已。
能救出一个便足够了,众人纷纷欢呼。
上下游村落的村长,带领妇女孩童,把刚做好的饭菜送来。
“后生,先吃饭。”一个中年妇女,将陶土碗递给年轻人。
“多谢婶子。”
年轻人接过饭碗,脱口而出之后,才反应过来妇人说的是客家话。
双方都有些尴尬,互相笑笑,各自走开。
之前来得及,大家都没戴雨具。有两位村长想起来了,于是还送来大量蓑衣、斗笠,此时也顾不得男女之别。让那些送饭的妇人,趁着大家在吃饭,帮忙去给干活的青壮批戴上。
见那些妇人,各自找寻相熟,提着蓑衣斗笠满地乱走。陈茂生顿时大喝“都什么时候了,还分亲疏远近,哪个不是在为大家拼命”
用江西话说完,陈茂生又用客家话大喊。
他的客家话着实蹩脚,许多音调都是错的,但众人还是能勉强听懂。
妇人们终于放下成见,纷纷给身边之人披上蓑衣、戴上兜里,也不管对方跟自己是否有世仇。
陈茂生也戴上了斗笠,蹲在河边上吃饭。
突然,一个县衙皂吏冒雨飞奔而来,兴奋大喊“陈掌司,陈掌司,夫人生了,是一位千金”
陈茂生捧碗站起来,看看身后的情况,对那皂吏说“回去跟夫人讲,我过几日再回去看她。若是还没吃饭,你自己去打饭填饱肚子。”
皂吏愣了愣,点头说“我去吃饭了。”
周围的百姓,此刻都看着陈茂生,一句话也不说,填饱肚子各自去干活。
直至此刻,他们才真正认可这个当官的,觉得跟以前那些当官的都不一样。这位是自己人,不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
赣州府城周边,同样在抗洪抢险,由于半年干旱,这里又非常上游,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