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山先是喝了一口茶,这才慢悠悠地望着他道“朝廷今天决定廷议是否重开市舶司,你对这事怎么看”
在这件事上,林晧然无疑是有些发言权的。
当初殿试之时,林晧然能够中得状元,正是他的文章观点直中嘉靖的心坎。如今廷议在即,听一听林晧然的观点,无疑会有些益处。
正是如此,吴山亦将这个准女婿叫过来,想听一听他的意见。
林晧然得知这个消息,先是一愣,却没想到这事突然就有了进展。只是他没有急于回答,而是抬头望着吴山道“老师,你是海禁派吧”
“不错”吴山沉默了片刻,然后坚定地点头道。
虽然他不赞成老师夏言那种铁血的海禁政策,但他确定一直反对重开市舶司。这不仅是他认为海禁利大于弊,更是因为他坐在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上。
海禁,是太祖时期定下的国策。
他作为大明朝的礼部尚书,自然要高举这一个祖制。何况,大明开海所带来的弊端亦是显而易见,倭患起于市舶早有定论。
正是如此,他不仅是一个海禁派,更是海禁派的“灵魂人物”之一。当然,他亦知道这个弟子是开海派,这事在他的殿试文章上可以看到端倪。
“老师,我想请问一下,您认为海禁利于民吗”林晧然当即做出选择,想纠正吴山的错误观点。
“任何事情都有利与弊,但百姓能享安宁,便是最大的益处”吴山如何不知他的意图,直视着林晧然的眼睛,接着认真地道“何况,这海禁是祖制,祖制不可违”
在说到后面五个字的时候,他明显加重了语气,强调着礼法的至高无上。
林晧然发现这个老师不好对付,而且说的话亦不无道理,但却没有这时代文人的盲从,而崇尚后世的怀疑精神,当即就反驳道“祖制,亦不全对吧”
“祖制哪里不对了”吴山蹙起眉头,脸色微变。
林晧然知道这话惹恼了吴山,但犟脾气亦是上来,抬头望着他道“大祖初期,大明官员的沐沐之期仅有三日,若真是正确的话,我们为何不坚持呢”
“别将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跟祖宗国策扯到一起,这片板不下海是祖制”吴山亦是微愣,但马上正色地道。
林晧然突然又是灵机一动,抬头望着吴山道“弟子修的是明成祖时期的历史,明成祖时期开海,这不也是一项祖制吗”
“以后这些浑话就不要再说了”吴山端起茶杯,带着警戒的语气说道。
林晧然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过来,这却不是吴山不跟他讲道理,而是他的话完全站不住脚。虽然明成祖亦是“祖”,但却是到了本朝才封上去的,地位要远逊于太祖朱元璋。
所谓的祖制,亦是指太祖时期的法令,跟成祖这个“祖”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林晧然作揖,重新整理思路又是说道“弟子曾查太祖的禁海谕令,共有六道。而第一道是禁濒海民不得私自出海;第六道是申禁百姓不得擅出海与外国互市。”
“不错”吴山喝了一口茶,目光中带着少许欣赏之意。
林晧然的话峰一转,却是问道“老师,您这片板不下海是不是过于片面哪怕到了第六道禁令,大祖只是重申不与国外互市而已。”
吴山放下茶杯,深深地望了林晧然一眼,微微摇头道“虽说片板不下海的解读确实不准确,但太祖的确是希望断绝跟国外互市的”
林晧然发现吴山没有想象中顽固,便又是趁热打铁地道“国朝初建,百业待兴,商品只能自给自足,这海禁在当时是明智之举。防止国朝的粮食和商品流于国外,让百姓陷于水火,足见太祖的高瞻远瞩”
吴山的嘴角噙着笑意,静静地望着他,自然知道这个弟子是话中有话。特别发现这个弟子拍马屁很是生涩,突然感觉很是有趣。
林晧然又是接着道“老师曾经支持鞑靼互市,想必您应该看得出,如今互市对大明其实是有利的。海外之国跟鞑靼不同,他们有着大量的金银,一旦重设市舶司,那户部仓库里面的木材、胡椒和布匹,通通可以换成海外白银,大明的财政得到进项,边境的军费亦能得到支持,甚至有财力支持收复河套。”
吴山心里咯噔一声,深深地望了林晧然一眼,然后认真地告诫道“收复河套的事,以后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
“弟子遵命”林晧然认真地拱手,知道这事虽然深得吴山的心意,但在本朝却是一件犯讳的事情。
吴山又是有所顾忌地问道“互市确实可能带来好处,但会不会造成大明的沿海不宁,甚至还会招来其他海外之国的强盗”
“不说有实力的海外之国离大明太远了若我为海盗,是该攻城掠寨抢一地之财物,还是应该洗劫海上的船只”林晧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抛出了一个问题。
其实在吴山叫他过来,他就知道这个海禁派已经是动摇了,而如今打的经济牌,似乎很有效果。
吴山沉思片刻,他确实是有些心动了,绕回原来的话题道“你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