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济格不知道海汉的底细,还在庆幸自己的部队伤亡不大,没有冒冒失失地踩进海汉的陷阱里。但钱天敦却是被这次拂晓突袭惊出了一身冷汗。就连他这种经验丰富的将领,这次也没有预判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发动一波针对性极强的攻势。如果不是对方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稍遇抵抗便被吓得主动遁走,很有可能此时防线已经被后金铁骑攻破,甚至连防线后方的民工营地也会遭遇一番惨烈的杀戮,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后怕之余,钱天敦也赶紧设法弥补防线上现有的漏洞,调了一个连到这边先驻扎下来。他担心对方要是回过味来,说不定还会再次杀一个回马枪。而这边正在进行的改建工程也不得不暂时中止,毕竟这里工地阵地都连成一片,要是对方再来一次,工地上的民工来不来得及撤离先不说,很有可能还会因为敌袭导致的混乱而妨碍到守军的防御措施。在没有进一步确认敌军的动向之前,钱天敦可不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下令复工。
这样一来,后金这波突袭攻势虽然没有完全施展开,但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是让海汉的防线改建工程局部停工,延缓了整条防线的竣工时间。如果以性价比来衡量,这次伤亡极少的行动能取得这样的效果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只是双方掌握的信息量极不平衡,后金很难采取有针对性的后续措施来扩大战果,白白错过了极好的战机。
双方在四月打了这么一场稀里糊涂的仗,战斗结束后都没有完全摸清对手的路数,而且还各自对结果感到庆幸,也算是自去年冬天开战以来少有的默契了。
当然了,双方并不会因为这一场无疾而终的战斗就停止对峙,不管是海汉还是后金,都没有就此表现出停战的意愿,小规模的战斗依然在金州地峡以北的区域内不断爆发。而防线南方数十里的渤海岸边,一度因为人力问题停滞的移民村建设工程,也终于随着瓶颈的缓解而进入到正常的施工节奏。
距离移民村工地不到两里的海湾中已经建起了一个小型码头,用于后方向当地输送这些移民生存所需的各种补给物资。哪怕是财大气粗的海汉,现在要同时供养辽东半岛上分属海汉与东江镇两个阵营的数千人口,也依然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这不单单是需要多少粮食,多少帐篷的问题,要将如此之多的物资从南方运抵辽东,所需的海上运力就不是普通人所能想象的。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一支驶往北方的运输船队从浙江舟山定海港出发,而这支船队的规模至少是在二十艘船以上,每次要往辽东发运至少数百吨的货物。
海汉海运部在舟山并没有足够多的大型海船来执行这种频繁的远程运输任务,所以负责为辽东输送物资的这些船只中,倒是有相当一部分来自民间海商。这些海商绝大多数都是大明子民,但只要有丰厚的收益,他们并不介意为出得起好价钱的海汉人效力。
当然了,要成为海汉信赖的承运商,也并不是人人都能办到的事。事实上自1635年初海汉借杭州大火案获得浙江通商权之后,许多商家都在设法搭上海汉这条大船,指望与海汉建立起贸易关系来发家致富,毕竟南方已经有许多成功的先例在那里摆着,有好处不占那就不是合格的商人了。
而成为海汉的货物承运商,又是其中门槛相对较低的一条捷径,所以相关的竞争一向都十分激烈,而其间当然也避免不了许多灰色交易的产生,有些资质较差的承运商甚至给海汉造成了一定的经济损失。为此海运部在1635年专门出台了一部外国承运商临时管理条例,将相关的贸易事务规范化。这部管理条例要求对非海汉籍的承运商进行资格认证,身份、财力、船只状况等等,都有了相关的具体要求,而且会要求承运商在海汉银行中存入一定数目的保证金。那些身家不够,凭着几条舢舨就想挤进海汉贸易圈的小商人,自然就被挡在了门外。
但仅仅只是为海汉做承运商,所能获取的利润显然不够丰厚,特别是从浙江前往北方的航线路途遥远,回程还往往要放空大半船舱,承运商能从中获得的收益极为有限。所以前期与海汉搭上关系的一些大海商,大多对于长途航线的业务不是那么热心,甚至接下来之后也不愿用自家的船去完成任务,将自家有限的运力投放到收益率更高的短程航线上,而把远程航线转给那些原本够不着海汉的小海商去做。
随着近一年来海汉在山东乃至辽东的步步为营,浙江与华北、东北沿海的海上航运往来也越发频繁起来,逐渐有很多嗅觉灵敏的商业人士察觉到其中蕴藏的巨大商机,开始重视起这原本被很多人视为鸡肋的远程航线。
宁波府城中的某处宅院中,此时便有几名商人便正在谈论近期传得沸沸扬扬的新一轮承运商招募活动。
这处宅院的主人名叫何礼,在宁波府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商人,他亲哥何肖便是宁波知府曲余同身边最受信任的幕僚,经常代表曲余同进出舟山岛与海汉人接洽事务。而曲余同与海汉大将军石迪文联姻一事,何肖在其中也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由此也换来了海汉方面对他的信任。
当然了,这种信任落在何肖这种聪明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