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朱大老爷就已经起了身。
今天的事十分要紧,他梳洗过后便先往朱老太太院子里去请安。
朱老太太今天也起的十分早,听说他来了,立即便叫杜嬷嬷亲自出来唤了他进门,一进门便先问“现在就要过去了”
朱正松点了点头,见母亲形容有些憔悴,便有些愧疚的摇头“母亲,儿子对不住您,您这样老了,还要为我们操心。”
朱老太太叹了口气,嗔怪摇头“你啊,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尽说孩子气的话你们是我的孩子,我替你们操心乃是天经地义的事。”
她说着,微微挑眉“朱元离经叛道,陷害家人,你把她抓回来家法处置,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朱元把一家人弄的差点分崩离析,让朱三老爷把事情推到了盛氏身上,盛氏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原本以为回老家来是来耀武扬威的,谁知道一进门就从头到脚被泼了个透心凉。
她嘴上不说,可是朱老太太心里却清楚这种天之娇女的脾性。
以后三房跟大房,怕再难以和睦相处了。
朱元这一招简直恶毒至极。
她闭了闭眼睛,不得不平复了一会儿自己的情绪,才握住了儿子的手,郑重其事的交代“你一定要把那个不孝女带回来如今家里被她弄成这样,若是你还是留有余地放过了她,只怕这个家都要败在她的手里”
朱正松也知道母亲的意思,嗯了一声整了整衣冠,又让朱老太太放心,这才出了门。
骑在马上,朱正松也没有太多心思去想朱元的事。
在他看来,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他多花费心思。
会医术这件事,大家都觉得奇怪,他却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付氏当年的确会许多稀奇古怪治病的法子。
那时候他总是小病小灾的不断,看了很多大夫都说他是生来就弱的弱症,是治不好的,可是付氏过门没几个月,他就觉得全身轻松,自此以后精神充沛,再也没有之前的痛苦。
付氏留有许多书籍,她的东西盛氏看不上眼,朱老太太收了的又都是嫁妆家具和现银等物,书本之类的,应当是留给朱元了。
她学会了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更多的,那却不是书本上能学来的了。
朱正松猜测了一晚上,最终觉得朱元不过就是靠着医术,所以让王嫱和苏同知都对她言听计从罢了。
这种本事也不能说不算是本事吧,不过他把她给接回来之后,这些就都不是事了。
清晨的街道就已经有许多摊贩开始开门做生意了,朱正松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站在苏家门前,等着人去敲门通禀。
苏付氏整夜都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好容易等到了天明,一早便已经来了朱元房里。
朱元也同样早已起来了,正由着绿衣给她梳妆,苏付氏见她在昏黄灯光下的面容,忍不住微微一怔,而后才有些感慨的说“你同你母亲长得真像。”
她上前接过了绿衣手里的梳子,将朱元的头发梳好了,才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姨母知道你是一个有主意的孩子,不过一切还是要小心。”
朱家那帮人可不是好应付的。
苏付氏的叮嘱才开了个头,外头苏夫人身边的嬷嬷便来敲门了,急匆匆的在外头禀报说是朱正松来了,此刻已经被迎进了花厅,说是要来接朱元的。
绿衣吓了一跳,她被朱元带的胆子大了许多,可是还是对朱正松莫名的畏惧,见朱元站起来,她就有些不安的嗫嚅着喊了一声姑娘。
朱元摸了摸她的头,打开门看见天边露出一点儿尖的太阳,嘴角噙了一抹讥诮的笑意。
一切都要开始了。
朱正松在花厅里缓缓喝了口茶,想着朱元该是何等的面目可憎。
不过女子不管丑不丑,要出门见父兄亲友的时候,梳妆打扮都是免不了的,他原本以为要等上一会儿,可是没想到他一口茶还含在嘴里没吐出来,花厅左边槅门已经吱呀一声开了。
太阳渐渐升起来,透过窗格四面八方的挤进来,朱正松不得不微微眯起了眼,好看清楚对面来的人。
只一眼,他就忍不住噌的一下站起了身,睁大了眼睛。
他有些失态,带得桌上的杯子也咕噜咕噜的滚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可朱正松却全顾不上,他甚至有些失态的后退了两步,像是在躲避什么东西一样。
绿衣挠了挠头,不知道为什么情形颠倒过来了。
朱正松不是该来兴师问罪的吗
为什么反而跟见了鬼一样的
朱正松已经顾不上说话了,他原本想象的那些朱元的模样全都模糊了,只有眼前这一个人,眉间一颗朱砂痣,眼尾上挑是含笑的模样,目光却冰冷至极。
怎么会
这哪里是朱元
这分明是付氏啊
朱正松心里将近十多年来绷着的一根弦忽而断了,他几乎都能听见心里那根弦绷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