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出陛下的想法。”夏侯荻有些疲惫地喝着茶,低声道:“这次的事情让他的声望降低了不少,很多官员都认为净天教是京师的毒瘤和负担。包括勋戚也一样,很多人连下面的产业都被净天教的人给骗了,闹将起来却又是糊涂账,最后连个归属都断不清。”
薛牧哑然失笑:“恶人还需恶人磨。平时横行霸道没人能管,六扇门都不好管。这回有皇帝默许的魔门来搞,真是知道什么叫舒坦。”
夏侯荻奇道:“总不会你的意思是,陛下这举措还是好事?”
“近期大量案件纷至沓来,搅乱了你们的目光,在诸多案件中藏了一些其他的,若在往日里会很敏感,而在此时就只是净天教百般恶事的其中一两例罢了,连朵浪花都没翻起来……”
夏侯荻若有所悟地沉吟下去。
“据我所知,有个没落男爵,被净天教的人骗得负债累累,忍不住悬梁了?”
“是有这么回事,具体的案件我们还在调查中。”
“案件你们还在查,人家的田庄啊祖产啊朝廷回收了吧?”
“嗯,已经灭门绝后了……这是常规。”夏侯荻越想越心惊:“这类案件近期不算少数,这是陛下借净天教的手铲除旧有权贵?不至于吧……”
“不是,他动的不是权贵,真正有力量的权贵他团结都来不及。”薛牧解释道:“大周千年,如京师这样的地方,土地与产业兼并已经达到了极限。姬无忧也在考虑资源再分配的问题。他这一步针对的是中下层贵族。”
夏侯荻听着感觉有些新鲜:“仔细说说。”
“类似那种没落贵族,也就意味着家里没有强者出世了,一堆无能无用的勋贵后人,朝廷大把钱粮养着,只是纯粹的负担。而且这些人的祖产也许已经变卖得七七八八,但如果类似的所有人加起来还是很可观的,这也是一种浪费。姬无忧想要再分配,却不敢妄动体制,否则可能引起激烈反弹,于是用净天教来做刀子。你如果有意统计,会发现这一个月内朝廷田庄和各类其他产业忽然增加了无数。”
夏侯荻呆呆地听着,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另一个针对点是正道关联的那些官员,目前我们相关的人他不敢妄动,而正道的已经气散了,是他开刀的时候了。近期一团乱,你们可曾发现一些官员的人事变动?”
“发现是发现了,但都是有证有据的不法事宜导致撤职或被贬……又不是我们的人,我们也就没特意去保。”
“证据哪来的?各类盗窃案太多了,你们没注意吧……听说还有真正两袖清风的被毒死在家里,你们还在破案吧……”
“……”夏侯荻愣了半天,神色越发难看。
“净天教只是姬无忧的一把刀,做一些不合适他明面做的事情,得心应手得很呢。至于失了些声望,很简单啊,面上他不是大力支持你严办了吗,谁也没法说他包庇妖魔。事实上你又能严办几个人呢,对于此刻以十万计的净天教徒来说,你杀的连根毛都不算,虚净那种无情之人也压根不会把这点损失放在眼里……”
“……”
“到头来该做的事做得差不多了,什么破事都往净天教徒身上甩,最后驱逐净天教入沂州,还京师一片清朗。反正成为官方教派都这么久了,净天教到了沂州立山门也变得顺理成章,朝廷上下只会对这帮人离开京师弹冠相庆,鼎力支持他们在沂州发展呢……”
夏侯荻懂了,越懂就越是疲惫:“净天教一旦出京,以他们与你们的同源关系,这就是给你立一个强大的敌手,以此制衡你。”
“对嘛,到了那个时候,京师干净了,我薛牧头疼了。而沂州被祸害成什么样,山高皇帝远,庙堂诸公是体会不到的。他们反而会体会到资源再分配的好处,发现他们的利益增加了……不但无损姬无忧的声望,反而是个圣君明主呢。至于受损的民众、正道官员、没落贵族,谁在意?”
夏侯荻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而净天教只要能扛住我,届时数千里沂州又能在净天教的控制之下,也就是朝廷治下。多年之后未尝不是另一个药王谷铸剑谷,朝廷势力大盛。净天教原本是什么属性,又有谁在意?”
夏侯荻慢慢摇着头。从很多方面看,姬无忧的举措或许很合统治者的思维,也很合一些人的利益,按道理也许她都要拥护才对……但她明明身处朝堂,却总感觉格格不入。
她总能想起母亲,那江边渔女,有谁在意?
“如苏相这些人,嘴里骂净天教,你见过他们有什么实质举动了吗?不但没有,反而有人弹劾你。因为他们看得出皇帝这个举措针对的是谁,受益的又是谁。”薛牧叹了口气,悠悠道:“姬无忧一直在代表统治阶层的利益,正魔平衡在他眼中只是一隅,实际上那是六扇门的职责,不是帝王职责,他的眼界比你父皇更高。他最大的悲剧在于,六扇门和他不是一条心,否则这天下哪里还有别人的事情?”
夏侯荻怔怔出神,心中浮起曾经和姬无忧兄妹关系最亲密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