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已是凌晨时分，街道无人。天上簌簌地开始落雪，开始只是洋洋洒洒的雪粒，后来竟飘起了成了鹅毛大雪。s大附院仍亮着急诊的灯，门诊和住院部留了几处灯火，映着雪花稀稀落落。

空置多年的科室里，于秋翩身而立，抬着颈子凝视窗外雪飘，许久打开了窗，雪花簌簌地落入窗棂，星星点点打在墙上的油画上。

他回头，最后望了眼那画框，纵身跃出窗棂。

门诊顶楼，水箱旁。

水面仍映着粼粼波光，映照着光线忽明忽暗。往下是看不清的幽深。

于秋走近，立于水箱近旁，距离边缘仅毫厘之差。平静得水面在这时开始有了动静，明明是一潭死水，却自行成了漩涡，水面浮现了人脸的形状，渐渐浮出了半身，还有身下长长的鱼尾。活像是水做的雕塑，栩栩如生。

“原来你的本体就是水啊。与水融为一体，难怪怎么也捞不到你。”于秋抬眸，冷言道。

“水最柔软，也最坚硬。滴水石穿该听过吧，所以刺穿那小医生的腹部，哪里是难事。”

“他是无辜的。”

“你是无辜的，我也是。”人鱼答道，一双精灵般的长耳不断低落着水珠，流水所筑，通体碧蓝，看着像是深海的精灵。

“无可救药的灵魂。”于秋沉声道，“也难怪许南泱会发生灵魂分裂这种概率极低的事，留着你这份子，还真是祸害。”

“我跟许南泱本是一体，我也是他，更与他共享所有记忆。我知道你，于秋医生。本科就被看好的苗子，硕博毕业更是成为不多得的名医，可是你最后被那个流氓抛弃、短短几月就丢了命，直到现在还停滞世间不得入轮回。你留着是不是祸害，你说呢？”

“我怎样都无所谓。但我不会放任你再滥杀无辜。”

“于医生，别忘了你也是害过人的人，虽然那是个婊子，但也是害人。同样是沾染了鲜血，你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是，所以我，永不超生。”于秋一字一字地咬出声来。

“同样是承受锥心之痛而生的怨灵，你我本是同根生啊。不过，几月前你怨念散去大半，想来是没有以前强了。你未必能灭得了我。”

“哦？”于秋轻扬了扬眉毛，“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再说一遍。”

“那就看看是我水做的身体强，还是你刀做的骨头硬。”人鱼抛下一句，刹那间水箱里的水腾空般倾泻而出，翻起了巨浪，顷刻就要将人吞噬。

于秋平静地看着滔天巨浪，未退一步，反倒冷笑一声：“水无孔不入，确实厉害，可惜，现在是深冬。”

他的一双灰眸登时睁大，瞳孔深处的幽深似蕴藏着神秘的力量，四周门窗纷纷“啪”地大开，呼啸的北风夹杂着无尽的雪花席卷了整个顶楼，耳边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风声尖锐的呼啸似灵魂的呐喊。

于秋抬手，对着那人鱼轻轻一指。

暴风雪登时朝着水花中央的人鱼席卷而去，巨浪不再翻滚，渐渐凝固成冰，而人鱼，在风雪的中心慢慢冰封，成为一座精致的冰雕。

于秋放下手，风雪登时消失，门窗仍大开着，窗外却平静落雪。

“明天，可以请子琛他们来看冰雕了。”

于秋浅浅勾了勾唇，转身欲走。此时身后却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刺啦声。

“不会吧。”于秋咬唇，忙回过身去，地面似在震动，人鱼身上出现了裂纹，随即裂纹越来越多，冰屑簌簌掉落。

一声巨响，刹那间碎冰飞溅，惹得于秋连忙躲避，然而身上难免还是被冰渣锋利的边缘挂出几道。

虽然伤痕很快复原，可等于秋回过神来，眼前竟又是一滩平静的水。

“叫许南泱来见我。”

于秋听到这话，水底便再没了声。

6点，恼人的闹铃准时响起，我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在被子里折腾半晌，才伸出只手按了闹钟。

都说南方人过冬靠一身正气，房屋里的空气冷得令人发指，我又是寒性体质，一到冬天手脚冷得没知觉，伸出只手都嫌冻得慌。

然而昨晚似乎格外地暖，以至于很快就入睡了。难得的一个好觉——我正这么想着，耳边却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我呼吸一滞，半知半觉地伸手摸了摸身侧。

身旁竟睡了个人。

不出意料地，叫声撕裂清晨。

“你这声音，比闹钟强百倍。”男人声线慵懒，翻了个身，“都是男人，你叫什么。”

“这不是重点。”听出是程哲之的声音，我稍稍放松了些，从床头摸出眼镜戴上，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看，今个是周日，难得的休息，我的闹钟却照常响了。

“喔？那你说重点是什么？”他的眼睛眯开一条缝。

“你明知故问。”我甩下一句。坐起身来准备穿衣，被房间里的冷空气一激，一身正气也没了作用，瞬间缩回了被窝。

“长期以来明知故问的是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