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山中的密林里走了近6个小时。在这6个小时里，密林压抑得他们透不过气来，壮汉便讲湘西苗寨的故事，既是讲给自己听，也是讲给阿牛他们听。说某年某月扶贫工作组干部来天问山是怎样从悬崖上掉下去的，还有县上的妇联干部在山顶上行走时吓出尿来。有一个老单身汉，17年前从镇上捡到一个被遗弃的女婴，一手喂养大，读到小学毕业就坚决不让她再读书了，怕的是书读好了不回寨子。小学毕业后，就随他在地里干活，每天都让她在身边待着，不让她离开半步。在寨子里，女人是人中之宝，谁留住了女人就留住了苗寨人的心。如果家家都有女人，整个寨子就温暖了，就有太阳了。

壮汉们终于在6个小时后把他们送到了连接着县城的公路上，这时才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只见公路边上坐着一个中年女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江萍萍便走过去问，是不是路上生病了？女人面色忧郁，也不说话。萍萍又问，女人便哭起来。护送的汉子们便对吴一人说，你把她带回去做老婆怎么样？吴一人就憨憨地笑起来。有人对女人说，你是不是没家了？跟我们走吧，没人管你，我们管你。女人说不。萍萍说：“你要是有病，我们带你去治病吧。”女人摇头。吴一人一直盯着女人，当萍萍他们走开后，他一人走上前去，凑近了，便试探地对女人说：“我也是一个光棍汉。”

女人说：“你都40多了，还是一个光棍汉？”

吴一人很惊讶：“你怎么晓得我40多？”

女人说：“你姓吴吧。”

“是的。”

女人说：“20年前你把俺拐上山过，俺当晚跑掉了。你不记得俺，可俺们记得你。”

“我哄过十多个女人上山，全跑了。”吴一人说：“都不记得相貌了。”

女人说：“其实你对俺蛮好的。你没有强迫俺。”

“那你现在？”

女人说：“俺和男人打架了。俺离家出走了，等他来接俺。”

“那我送你回家？”

女人说：“不。他会来接俺的。”

萍萍、阿牛和几个男人在不远处喝水，静心等待张开平安排的车从县城来接他们。他们看着吴一人竟然和那个女人攀谈起来，便很自觉地离得远一些，不打扰两人，让他们独自说话去。阿牛说：“好像大叔今天有艳遇了，要是他今天捡个女人回家，那真是太幸运了，我们要为他庆祝。”一个黎黑壮汉大叔说：“不可能的，这个人好，可好人心软，天问山的男人心软了，就找不到女人的。他要是不心软，把他骗上山的女人强行睡了，他早就儿女成群了。女人么，一睡就贴心了。”阿牛只是笑，萍萍睁大眼睛看着这位黑脸大叔。

一会儿，吴一人和女人说话毕了，过来了。有人问他是不是那女人无家可归了？何不把她带回去做堂客？吴一人说：“是我以前打工时哄上山的逃荒女人，现在老了，认不出来了。”

“老相好呀！”

“没碰过。”吴一人特憨直。

有人笑他：“都把她骗上山了，为啥不碰她？”

“不让碰。”吴一人腼腆地说：“一碰她就缩身子呢。”

大家笑起来。大家觉得吴一人说得很实在。县城来的车就是在他们的笑声中开到身边的，吱的一声停在了路边。上车前，阿牛悄悄地跟萍萍商量，说看吴一人很可怜的，真想把带到县城去见识一下女人，让他知道女人是啥样子。萍萍说，哼，你想带他去嫖（N）娼？阿牛说，可以去发廊嘛。萍萍狠狠瞪了阿牛一眼，你疯了！出这种馊主意！老婆一嚷，阿牛就闭嘴了，乖乖地拎着行李上了车. ――

江萍萍跟随阿牛他们一行到南方考察花岗石企业，几天后就独自回到了大上海的娘家。她太想爸妈了。阿牛忙着寨子里办企业的事

了，萍萍今后怎么办？是留在上海重新找工作，还是跟阿牛他们一起回天问山？两人没认真商量过。萍萍在离开考察组前的那天晚上，阿牛对

她说：你先回娘家住段时间。如果能找到满意的工作，你就先在上海上班。我完成了考察任务后，就马上到上海来与你会师。

萍萍回去后的第二天，爸爸就从邮局里取到了一个长形包裹。知道是阿牛寄来的。爸爸问是什么东西？萍萍说是阿牛老爹送给你的礼

物，你自己打开看，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父亲就打开了。一看是张虎皮，甚是惊讶。他只见过老虎，却没见过虎皮。突然见到了，很好奇地

翻来覆去看，也不知道做什么用，但晓得是好东西，要好好珍藏的。然后，就想给远方的亲家公打个电话，可天问山手机信号不通，电话也没

法打。便对女儿说，你要转告亲家公说，谢谢他。大谢。萍萍说，对我说谢谢就行了，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