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明浩?”寒雪打个激灵,觉得有问题。
江萍萍和老五头都低下头忙活不答茬。寒雪又问,那明浩呢?他们俩还是不吭声。寒雪转身就往回跑。电梯正往上跑。开了门,武明浩房间门还关着。寒雪站在门前犹豫是不是现在就敲,听见屋里响着微小的音乐声,不仔细在客厅里都很难听见。寒雪把耳朵尽量贴近门,那音乐清澈闪亮,让她觉得只能从温暖干净的地方传来。她开始敲门。 房间里乌烟瘴气,武明浩躺在床上抽烟,烟灰缸里堆满烟头。午睡前看见的那堆杂物放在地上。电脑在播放温暖干净的音乐,播放器变换着魔幻波纹。寒雪一边咳嗽一边去开通往阳台的门。
“到底怎么回事?”寒雪在旁边坐下来,道:“给我支烟。” “没什么事,”武明浩帮她点上烟,苦笑道:“我光荣失业了。”
昨天公司打了两次电话,通知店长老王头今天去开会。大家都觉得有情况,前几天副总和老总就先后来过店里,问他们的业务和业绩,也问各人的生活。怎么看都不像是无心的闲聊。果然,老王头在公司开了整整一上午的会,回来后无比沉重地告诉两个下属,公司整顿,合并机构,裁汰冗员。他们的店面马上取消,并入苏州桥南的那家店里。老总说,这是为了整合资源,搞规模经营。现在市场上房产中介公司很多,我爱我家,链家地产,千万家房产,恒基房产,等等,竞争残酷,而且现在上海房地产一直走高,正是公司开拓发展的良机,必须改变创业之初的那种游击战经营模式,变粗放为集约,要效益不要数量。一句话,三人以下的店面撤掉,撤掉一个店面裁掉一名员工,公司不养活闲人。
“公司的意思是……”老王头把目光江萍萍和武明浩的脸上收回来,盯着女儿假期里给他做的十字绣杯套。“我们店里必须牺牲掉一个。具体操作内部解决。”
狭小的店里一片死寂。然后老王头说:“都说说。江萍萍,武明浩。”还是没声音。老王头说:“那我先来。我嘛,年龄最大,理应自觉投降。我也打算换个像样的工作,老婆啥活儿不干,孩子正念书,没钱一天都过不下去。现在这工作他妈的怎么就这么难找呢。江萍萍,武明浩,随便聊聊。” 江萍萍开始咬指甲,一紧张就这样。“说什么呢,”江萍萍说:“没啥好说的,还是我缴枪吧。反正男朋友谈了没几天,散伙也不难过。”
轮武明浩了。武明浩笑笑,说:“都别跟我争。王头,你得为嫂子和闺女负责;江姐,那个湖南来的‘见义勇为’人挺好的,你得珍惜,咱们不能让人家小看了。这是一辈子的事。啥也别说了,我来,我一个光棍,这身板,奥运会冠军都能拿,算命先生都说了,我会越走越好。就这么定了。”
于是就这么定了。 寒雪的烟只抽了两口,现在只剩下了烟屁股。“你要难过,就对我说。”寒雪掐掉烟,道:“我给你做麻辣鸡胗吃,好不好?”
“没事。”武明浩也掐灭烟,站起来做两个扩胸运动,“我这人还行吧。” “嗯,还不错。像个男人。” “好,这想法保持住。不是要去书店吗?走,我陪你。”
五月初天气暖和而温馨,公园等去处繁花似锦。武明浩还在到处找工作。像样的工作的确他妈的不好找。每天晚上回来,他都觉得凄惶。越是看见寒雪越凄惶,让他生出自己正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念头。寒雪不断地安慰和鼓励他,她说她都明白,当初她找不到工作时甚至觉得自己像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这个比喻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已经相当严重了。寒雪说出来了,所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寒雪还说,明浩你记不记得,我找不到工作时最害怕晚上,怕晚上回来时两手空空。我跟你说,要是没有晚上该多好啊,你回答说,那要怪下午,没有下午就没有晚上了。你还说,别苦着脸,都像个陶俑了。我那么难过都被你逗笑了。你不记得了? 武明浩真不记得了。寒雪的善解人意简直让他心碎,他感觉她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但他还是用浑厚的男中音跟她说:“没问题,不就是个工作嘛。天不会埸下来,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统统会有的。来,今天我下厨,给你露一手。”
那天早饭后,武明浩揣着几张寻人启事出门,打眼工夫又回来了。下雨了,回来拿雨伞。寒雪看看窗外,天灰着,朦朦胧胧的小雨点似雾又似烟飘落着……
“别去了吧,”寒雪说:“贴了也没用。” 她已经好多天不再贴了。城管也不让贴,见着了就说破坏大都市形象,要罚款。就算城管没逮着,环卫工人一会儿也给扯了,等于没贴。最主要的,她已经没有那心劲去贴切了。那个男人对她有那么重要么?春节之后这个问题像虫子一样钻进她头脑里,进去了就出不来。没事她就会问自己。没有他她不是活得好好的?而且每天做每一件事,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