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见义勇为”先生请来搬家公司,一趟车把江萍萍的家当全装走了。武明浩跟搬家公司说,明天接着帮我搬。他的房子租期还有三个月,因为提前搬走,算违约,武明浩多付了一个月租金。搬家那天寒雪没课,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批改学生练习,外面说话声磕磕碰碰,武明浩在指挥搬家公司的人摆放行李,递烟倒茶;寒雪内心纷乱如麻,一个上午只批了六份练习。到了中午,屋子里安静下来,寒雪反而更不好出房间了。“咚咚咚!”门被敲响,寒雪拿着一叠练习去开门。
武明浩乐呵呵地燃了一根烟站在门外,嘴里吐着烟圈。“吃饭去?庆祝我的乔迁之喜。” 寒雪没吭声。
“要不先参观一下?”武明浩说毕就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寒雪只好跟过去。床铺和写字台、一个烟灰缸、两架子书,一台笔记本电脑,保温杯是“博士”牌,两个大拉杆皮箱,拉力器和哑铃,窗台上一盆仙人掌一盆仙人球。男人的房间。“还像个家吧?”
“就是个宿舍。”寒雪说。她穿一双毛绒绒的棉拖鞋,鞋头上绣着小兔子,两只灰色大耳朵垂在鞋两边。 因为共用洗手间,头一个晚上,武明浩怕冲撞,便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九点刚过,寒雪敲了一下门,说:“我用完了。”武明浩才开始洗漱。此后成了习惯,寒雪先用,结束了敲他一下门。 武明活洗完了,想找个话题和寒雪聊几句,尽快消除住到一块的尴尬。奈何寒雪的门关上了不打开,武明浩又不好意思觍着脸去敲,一夜无话。起床后,武明浩开了门看见寒雪刚从洗手间出来,她已经洗漱完毕。武明浩问:“打呼噜(磨牙)没影响你吧?”
“还好,”寒雪说:“我还以为你跟阿拉伯人聊了一夜。” 武明浩就把玩笑继续往下开:“我说梦话都用西班牙语。” “我煮了早饭,一块儿吃吧”寒雪说话时背对着他,正往自己房间走。 “不了,谢谢。”武明浩说:“我早饭都在画院吃。”几个月来他都是贴完寻人启事,顺便在画院食堂吃早饭。 寒雪停住,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别去了,今天风大。”她拐进厨房,道:“牛奶热好了。” --吃完饭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武明浩还是去了画院和世博园。他坚持去做这件事,开始为了朋友,现在为什么他也说不清了。寒雪都在怀疑它的意义,毫无疑问。早饭时她幽幽地说,谢谢你明浩。有时候我自己也恍惚,我怎么从黑龙江冰城那儿怎么的就到了上海。早上睁开眼我经常想,我可是在冰城待了整整八年啊,一觉醒来却是在另外的地方。一个人原本来自北方农村,是考上了冰城某名牌大学缘何又遇见了他--此后便依附着此人的保护伞下……好多天了,现在忙起来我都想不起来再去找他,可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他的呀。不找他,我在上海干什么呢? “生活,”武明浩说:“像我一样,像所有人一样。把自己全部释放出来。” 寒雪笑笑:“怎么释放?”
“你已经找对了路。”武明浩说,迟疑了一下:“我觉得他,对你,是场灾难。别盯着我看,我说的是真心话,没别的意思。他的阴影有点大。还好,你在往外走。”
寒雪不吭声。武明浩一碗稀饭喝完了,她才嗯一下,说:“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消失呢?” “想不明白就别想。可能是烦了累了,想换种活法;也可能是不平衡,什么都不为也没准。这世上,有几件事能条分楼析细细明明。”
寒雪叹口气,看两只雌雄麻雀快乐地扑落到窗台上。 “夜里我又梦见了体育滑冰场,越来越不像了。”武明浩出门的时候说:“一个跟一个不一样,我都不知道哪一个是真的了,甚至怀疑我去过那地方没有……”
--俗语说得好:“身心无挂碍,天地任方圆”。这次聊天效果很好,虽然短,但聊进去了。那些幽暗含混的角落被打开,于是两人逐渐自然坦荡,心无挂碍,算是开了合租的好头。看太阳东升西落,潮涨潮退忙坏了所有赶海的少男少女们;又如同候鸟南飞北往,年复一年迁徙不定。如同他人,平平常常,一天天过,一样也不一样;比如,只要是不打算休息或者有私密的活动,两个人的房间通常都敞开,有事可以坐在自己屋里相互对话。寒老师,今天又有家长夸你课上得好了吧。明浩,今天出门你忘了关窗户了。你看报纸了没,那贪官被双规了。或者某某地方又发生了大地震或洪灾旱灾,某某给灾区新建小学捐赠了教科书衣物钱什么的……累死了,我先刷牙洗脸吧。你在听什么歌?不错。比如,他们经常一起做饭,谁有空谁就去买菜。通常都是寒雪买寒雪做,她空闲的时间更多。比如,寒雪晚上出去上课,武明浩都会去接她。因为中间要经过一个十字路口,那地方经常有单身的行人被抢,寒雪有天晚上就遭遇到,幸好有辆出租车及时过来。那次之后,寒雪都是打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