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不单单是岑彭率军向棘阳桥进发,前队各部郡兵也都离开营寨,于浓雾中依次向棘阳桥进发。而东面小安桥、西面西津桥的的莽军,也都在按甄阜的部署依次向两桥进发;一场惨烈的大屠杀,马上就要拉开序幕。而河南岸各寨的汉军依旧在帐中呼呼大睡,丝毫不知道一场灭顶之灾就要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岑彭率三百军士向棘阳桥进发,此时雾气越浓。仔细察看辨认路边的树木等物,知道离桥还有一里余。岑彭遂命将火把熄灭扔掉,更令将脚步放轻,悄悄前进。离桥约摸还有百十步,岑彭忽听得前面有说话声,便赶紧收住脚步,与众军全都蹲下。岑彭侧耳向前细听,好像是两个汉军在说话。只听一个细嗓音说:“没想到下这么大的雾,敌军可千万别来偷袭呀。”另一个粗嗓音则说:“现在都五更过了,一会天就大亮。等太阳一出来,这大雾慢慢也就散了,不用担心。”
岑彭一听,不觉一愣,心想难道刘縯也预知今晨有大雾,然后派出哨兵来桥北头值守了?亏得这俩哨卒在说话,他们要闷声不响地伏在那里,我们到不了跟前就得被他们发现。然后他们一边向南跑一边大声喊叫,我们此番攻桥岂不又要泡汤?如此说来,是老天在帮着俺夺下桥梁,是老天在保俺岑彭的项上人头呀!不然夺不下桥梁,俺就得兑现诺言,把头割下来交给甄大夫!可是俺岑彭的头颅岂是那么容易输掉的?我今番必要杀过桥去,大干一场!于是立即对身边的两个军卒悄声说:“你们两个随我前去!”又扭回脸对其他众军低声吩咐:“你们在这儿原地不动,更不要弄出声响!”说罢便弯腰提刀,捏手捏脚向前摸去。两个军卒也弯腰提刀轻迈着脚步,紧紧跟在岑彭的身后。
但是其实岑彭猜错了,这俩汉军兵卒不是刘縯“预知有雾”要他们过来的,而是他们自己主动过来的——汉军最初几天对三桥的防守,是每晚在桥北点燃数堆篝火,照亮桥头,以防敌军趁暗夜来袭。但是后来桥上摆满了拒马鹿角,所以桥北的篝火慢慢也就不点了。谁知到了今晨二更,夜空里渐渐降下雾气,到三更的时候更是浓雾弥漫,天上的星星月亮早已看不见。而值守在棘阳南桥头的一个张姓汉卒不免感到警觉,于浓雾中对其他几个哨卒说:“这么大的雾气,敌军会不会趁机来袭呀?人家要是悄悄摸到桥那边,咱可是一点看不到的。”其他哨卒则说:“应该不会。甄阜须不是神仙,他能预知今晨有雾?就算他们现在也发现了这雾,那还得传达号令整点人马不是?还得具体分派怎么进兵不是?等他们的大队人马趁着雾气赶来河边时,也早日高雾散了,他们来也是白来。”张姓哨卒说:“日高雾散?那可不一定。这孟冬的雾气,有时要持续几个时辰的,还是小心点好。”其他几个哨卒听罢也觉得有理,就问张卒:“那你说怎么办?”张卒说:“不行咱派俩人去桥那边值守,如果听到啥动静就赶快大喊着跑回,咱这边则赶快去寨里大喊报警。桥面上摆着那么多的拒马鹿角,敌军是一下冲不过来的。等他们把拒马鹿角全都抛到河里冲过来时,咱们各寨的人马也早赶来河边布防好了。到时大雾中一阵乱箭射过去,敌军照样过不来。”众卒一听都说:“好主意,就这么办。”于是当即指定两个身材细瘦的军卒去桥北边值哨——因为桥上摆满了拒马鹿角,身材魁梧的人不好过去,只好派两个身材细瘦的人从拒马鹿角间挤过去。于是两个细瘦子扛着长枪上桥,把靠桥栏边的拒马鹿角稍稍搬移挪动,一点点向桥北挤过去了——此时约摸是四更天。
但是快到五更时,张姓军卒猛然间又有所醒悟,对留下的另两个哨卒说:“咱这边派人去桥北了,不知小安桥、西津桥那边值哨的怎么样了,他们会不会也派出人去桥那边警戒?”另两个哨卒说:“那谁知道。咱也就是小小的值哨军卒,人家派不派人咱能管得着?”张卒说:“不能这么说。敌军要是从那两个桥杀过河南岸,咱这边不也得遭殃不是?各路大将现在应该都还在睡梦中,不知道老天降下这么大的浓雾,咱不能在这儿傻站着不报。”那俩哨卒说:“你怎么报?那俩桥离这儿那么远,难不成你要跑过去提醒他们?”张卒说:“那倒不必。不如我跑去中军大寨,向刘主帅报知这大雾,想必刘主帅会立即采取措施的。”那俩哨卒又说:“其实哪用你报?各寨都有值哨的军卒,没准人家早向各大将报告了这大雾哩。”张卒说:“要是那些哨卒坐卧打盹了怎么办?要是他们想不到报告这大雾怎么办?我看我还是回中军报告去。”那俩哨卒说:“那好吧那好吧。你快去向刘主帅报说,我们俩还在这儿值哨。”张卒说一声“好!”便扭身向南跑进浓雾中。
但是晚了,张姓军卒还没跑到中军大寨门口,岑彭早已挥起手中的钢刀,向值守在桥北头的那两个汉军细瘦子“唰”地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