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縯在帐中听到这震天动地的喊声,一时肝胆俱裂,大惊道:“哎呀,怎么敌军真的攻过来了?!”刚刚被叫醒的两个亲兵小张小于吓得从被窝里一骨碌爬起,睁着惊恐的眼结结巴巴地问刘縯:“刘、刘主帅,这、这怎么回事啊?!”刘縯愤愤地喊:“还能怎么回事,莽军偷袭过桥了!快起来给我备马!”
小张小于赶紧爬起,胡乱穿上战袍,蹬上棉鞋,跑去帐外给刘縯备马。刘縯在帐中匆匆披上甲胄,戴上头盔,系好勒甲绦,挂上火龙剑,然后抄起红缨长枪,飞步冲出帐外。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多的招聚军士,冲出寨去,冲出敌军的包围,先奔回棘阳城再说!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当他冲出帐外,从小张小于手中接过战马,四面早像开了锅似的喊声震耳。寨中的军士,一个个散披着衣甲,在浓雾中乱喊乱窜,真个是兵找不着将,将看不见兵。
刘縯翻身上马,挥着长枪大喊:“都不要乱,快到我这儿来,跟着我冲突出去!”可是雾气太大,四面喊声又震耳欲聋,军士们既看不到他人也听不到他的喊声,喊了半天只有几十个军士慌慌张张地跑到他的马前。正此时,只见大雾中火光骤起,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原来是莽军突破寨栅在焚烧营帐了。不少军士刚从睡梦中惊醒,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舔来的火舌烧着了衣被,烧着了眉毛胡须。于是一个个哀嚎着从被窝中爬起,带着满身的火焰蹿到帐外,扑到地上翻滚哭叫,大寨中到处是哭声喊声惨叫声。刘縯也只好悲叫一声:“只好各自为战了!”挥枪喝令身边的军士:“走,快跟着我冲出去!”打马向寨门冲来。
可是还没冲到南寨门,迎面喊声起处,枪如苇列,大队莽军挡住去路。而更糟糕的是,莽军中已经有人认出了刘縯——此时虽然四外的大雾依然很浓,但寨内因为烈焰的蒸烤,雾气竟变得稀薄了些,于是便有莽军认出了刘縯。这些莽军一看是刘縯,不觉大喜,都高声喊:“这个骑马的就是第一号贼首刘縯,可别让他跑喽,捉住他必有重赏!”其他莽军更是兴奋,纷纷拿枪指着刘縯大喊:“刘縯,还不下马受缚!”
刘縯岂能被他们活捉,嗔目大喝一声,拍马挺枪上前来战。而甄阜的数万郡兵此时全都涌入刘縯大寨,四处追砍劈杀汉军士卒;火光之中,哭喊声愈大。
这边刘縯的大寨被敌军攻烧,军士死伤无数,而驻扎在小安、西津两桥的新市平林各寨也同样被莽军突破寨栅肆意烧杀——值守小安、西津两桥的新市平林哨卒,远不像值守棘阳桥的那些哨卒“负责任”。当二更天大雾下来时,这些小卒也不当回事。他们说:“咳,怕什么呢,反正桥上有那么多拒马鹿角,敌军还能像猴子似的钻跳过来?不管他们钻也好跳也好爬也好,总得有点声音吧?听到了声音咱就赶紧发信号,招呼各寨弟兄前来阻挡,量敌军也冲不过来。”于是谁也不去桥北值哨。不但不去桥北值哨,这些哨卒还就地点燃了一堆火,蹲在地上边烤火边说话。可是他们没想到,恰恰这个时候,莽军真的前来偷袭了;而且有数十莽军,果然像猴子似的从布满雾气的桥上蹿跳到了他们的眼前。
偷袭这两桥的两队六百莽军,虽没有岑彭那样高大敏捷的骁勇之将,但却不乏短小精瘦的小巧之军。按照昨晚甄大夫的吩咐,桥上摆满拒马鹿角,不好过去,可选精巧之军攀着两边的桥护栏摸爬过去。于是这两队的领兵之将连夜各挑选了数十名精瘦小巧之军,命令:你们各带短刀,攀着两边的桥护栏先行摸过去,把南桥头的贼军哨卒干掉。得手后即向这边发出信号,我们便上桥清除那些拒马鹿角,一起杀过桥去。数十精巧小军领令。
于是今晨大雾之中,这些精巧小军将短刀咬在嘴里,然后手脚并用,攀着左右两边的桥护栏,猴子似的向桥南头唰唰移动。等攀到桥南头,那些边烤火边说话的汉军哨卒竟无丝毫的察觉。众莽卒自然大喜,从桥栏外翻身跃上桥面,“噌噌”蹿到火堆旁,向着那些汉军哨卒乱捅乱刺。这些哨卒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便一个个哀嚎着倒毙在火堆旁。
得手后的众莽卒向北一声唿哨,于是桥北的莽军一拥上桥,将桥面上一排排的拒马鹿角咕嗵咕嗵全扔到河里去。之后不用多说。大队莽军举着火把提着刀枪,呐喊着拥过桥来,放火焚烧寨栅营帐,砍杀汉军士卒。王匡王凤陈牧廖湛等大将从睡梦中惊醒,慌忙从草铺上滚身而起,披上甲胄抓起刀枪,到帐外跨上战马,欲聚拢自己的弟兄抵抗。可是大寨里早乱成了一锅粥,哪还聚得起人来?王匡等只好各自混战,于烟火雾气中奋死冲突。
靠近三桥的汉军各寨被莽军突破焚烧,而最为震惊的却是远离三桥的刘秀;但接下来最为冷静的,还是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