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这日上午依然肩扛锄头,腰里别着镰刀挂着竹书来地里割芦草。来到地里,恰好碰见自家的佃户。刘秀原来想等麦收后再问问人家还租不租地,或是能不能匀给自己几亩。可是现在碰上了,刘秀就忍不住把自己的想法给人家说。佃户也知道刘秀爱种地,就说:“三当家的,我最愿意种你们的地了。这地是你们家的,你又爱种地,那我就匀给你五亩,今后咱还一块在这儿种地,咋样?”刘秀想,地虽然是自己家的,但那是大哥跟人家定了合约租出去的,自己不能强行要回来。现在人家答应匀给自己五亩,已经给足了自己这个“三当家”的面子,还有啥好说的?就高兴地说:“好,五亩就五亩,咱还在一块种地。”两个又说笑几句,佃户便去北边那几个土包下锄地去了。刘秀把锄头竹书放到地头树荫下,然后抽出镰刀下到地里,拣着麦株间的那些芦草去割。
不到半晌,地里的芦草差不多都割净了,刘秀便走到地头的树荫下,掏出书来,坐到锄把上想静静地看会书。
可是刚看不大一会,忽听得一阵喊杀声。刘秀惊异,站起来顺声一看,只见东面通官道的土路上,一骑马急惶惶地逃窜过来,后面则有一骑马飞驰追赶;再后面则是一二十个军卒,扛着枪也在喊叫追赶。刘秀不觉一惊,心想这是咋回事,后面那明显是官军啊!正看着,前面被追的那一骑已跑到近前。刘秀一看,不觉两只眼都直了——这是姐夫的表弟张奉呀,怎么是他?!原来张奉这会儿都快崩溃了,心想完了,我这回肯定没命了!慌得头上的帻巾也散了,蒙面的黑纱也丢了,露出了面目,好在严尤在后面看不见。刘秀见是张奉,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啊?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被官军追杀?!随即又猛然明白:噢对了,前天大哥姐夫张奉他们从这儿过,看他们那闪闪烁烁装模作样的样子,我就料定他们要干什么事;今日被官军追杀,肯定是事情败露了!可是,怎么不见大哥姐夫他们?!
此时张奉头上的帻巾也跑掉了,散乱着头发跑到了近前,而后面那骑马也追得更近。刘秀想:不行,我不能眼看着张奉被捉,我得救他!救他就是救姐夫,救大哥!
想罢扔下竹书抄起锄头,几步迈到土路上,横着锄头迎了上去。张奉还以为这是个官军在截他,吓得魂都没了。可定眼一看才看清是刘秀,就大喊:“文叔弟,快救我!”刘秀喊:“你快走,我来挡住他们!”张奉此时已吓破了胆,哪还顾得别的,披散着头发从刘秀身旁飞马跑过,头也不回地向西逃去了。
刘秀举着锄头迎上去,照着追上来的那骑马便打:“你给我下去!”
严尤本来紧盯着前面那个骑马的强贼飞速追赶,没想到眼前突然一个人影一闪,随即便见一柄锄头“呼”地朝自己的左面门打来。严尤“啊”地赶忙躲避,却不料动作过大,竟从马的右边摔下跌到了路边的麦田里,那匹马也直立起来咴咴地惊叫。刘秀本来也只是想把张奉放走,并没想把追赶的这个人打死。所以在那人摔下后,便一把扯住马辔头,翻身上马,准备也向西逃。而跌下马的严尤摔得并不重,从麦地里“腾”地跃起,正看见那个拿锄头打自己的人已经跃上了自己的马背。严尤定睛一看,不觉大惊——这不是前两天在城里碰到的那个刘秀吗?怎么是他?!就指着刘秀大喝:“刘秀,原来是你!”刘秀也吃一惊,扭脸仔细一看,魂都吓没了:“啊?严县宰!”严尤又大喝:“刘秀,你竟敢拦打本县宰,还不下马受缚?!”刘秀这会真慌神了,心想还是快跑吧。挥锄“啪”地一打马屁股:“驾”!那马又咴咴惊叫一声,载着刘秀向西便跑。严尤在后大喝:“刘秀,我看你逃得脱!”刘秀哪顾得后面喊什么,又啪啪打着马屁股,直向西狂奔去了。
严尤部下的十几个军卒这时都从后面跑上来,喘着粗气问:“大人,您没事吧?那小子怎么把您的马给夺去了?”严尤看着已经远远逃去的刘秀,涨红了脸骂道:“刘秀,你的家就在这儿,你跑不了的!”军卒问:“大人,您认识他?”严尤向南一呶嘴:“这不,他就是这个舂陵庄的!”军卒说:“那咱们到他家等着,看他能跑到哪儿去!”但严尤现在挂念的还是银车子,就说:“他的家就在这儿,他跑不掉的!走,回去看银车子去!”军卒在麦地里拣了严尤的长枪,一班人又折回头向东跑。上了官道,还不错,两辆银车都完好无损地夺了回来,军卒们都在那儿等着他。严尤擦擦头上的汗,暗暗庆幸一回,命军卒们推了银车又回蔡阳。
刘秀提着锄头救张奉,又骑着夺来的马向西飞奔而去,被在麦地里干活的一个人全看在眼里,这就是刘秀家的那个佃户。那佃户在北面的小土包下正锄着地,猛然也听得喊杀声,随即便见两个骑马人在南面的路上一前一后奔跑,很明显是后面的那一骑在追前面的一骑。而后一骑后面的半里多远,又有十几个军卒扛着长枪边奔跑边大喊:“追上他呀,别让他跑了呀!”佃户一惊,心想这是干啥的,官军在抓人?正睁着眼惊看,猛见“三当家”的刘秀提着锄头冲上路去,先将头一骑放过,又将后一骑一锄头打落下马,然后跃上马背,一溜烟向西狂奔去了。佃户惊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