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月前的那个凌晨,李通在被惊醒后也赶紧穿戴披挂。可是等跑到帐外,却是满眼又潮又湿的浓雾以及雾气中乱喊乱窜的军士。李通大惊,刚持枪跳上战马要招呼军士,但是喊声起处,敌军早已拥到眼前,成排地长枪向他们扎来,李通只好和自己的两个亲兵挥枪死战。可是敌军太多了,两个亲兵眨眼间被人家刺倒在地,只剩得李通一人。虽然只剩下自己一人,李通还是挥枪恶战。但是毕竟寡不敌众,李通在刺倒十余敌军后,自己的大腿上也“嚓”地被人家刺中,而自己马匹的后胯上也“噗”地挨了一枪。那匹马咴咴惊叫一声,“腾”地飞跳起来,载着李通疯一般地向一边跑。可是刚没跑两步,雾气中又一枪刺来,正中李通左肋,疼得他一下趴伏到马背上。此时寨中烟火四起,热浪滚滚,那匹马载着李通在烟火雾气中向着没有烟火的地方奔窜,不一会竟冲出了寨门,然后载着他在雾气中向前狂奔,而身后的喊杀声也越来越远。此时李通感觉身体越来越绵软无力,鲜血把战袍马鞍都染红了。李通想直起身看看坐下马这是往哪儿跑,可是身上一点劲没有,根本直不起来。再说四周都是大雾,就是直起身也看不清是往哪儿跑。又跑了一会,李通头也感到昏沉沉的,身上更加无力,又冻得直打哆嗦,只好把长枪挂到马鞍鞒上,任凭坐下马漫无目的地奔跑。又不知过了多久,李通感觉马匹停下了,而他的神志已近昏迷。他竭力想抱紧马脖子,以免摔下马来。可是两臂又酸又软,根本不听使唤。又坚持了不大一会,“啪哒”一声栽到地上,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通感觉嘴里又干又涩,嗓子眼跟冒火一样。他竭力想睁开眼睛,可是两眼皮重得跟山一样,动了两动就是睁不开。正这时,忽然听得耳边有说话声,似乎是一个老大爷在喊:“老婆子,快端水来,快端水来,他眼皮动了,他眼皮动了!”紧接着是一位老大娘的声音:“好好,这就来了,这就来了!”过了不大会,李通感觉两嘴唇上有个什么东西在磨动,随即一股温热的细流,汩汩灌进了自己的嘴里——“啊,是热水,好甘甜的热水!”咽下了这口热水,李通感觉自己干涩的嘴里是那样的温润舒贴,灼疼的嗓子眼也好受了许多。接着,一口,又一口,好几口热水又灌进了自己的口里,流进了肚里。李通顿时感到身上热乎乎地有了点劲,两片沉重的上眼皮也轻了许多。李通又试着睁了下眼,竟倏地睁开了一条缝。
模模糊糊的,他看出自己是躺在一座房子里,而趴在自己脸前亲切看着自己的,是两位白发老人,一位大爷,一位大娘;大爷左手端一只木碗,右手拿一把小木勺——不用说,刚才就是这位大爷喂自己水来着。李通蠕动一下两唇,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大爷,大娘……”两位老人似乎高兴坏了,看着他兴奋地喊:“醒了,醒了,这年轻人终于醒了,终于醒了!”大爷又去木碗中舀了一勺水送到他嘴边:“来年轻人,再喝点水。”又喝了几口水,李通似乎又觉得有了点劲,神志也更加清醒。他又睁开眼看了下房顶,断断续续地问大爷大娘:“大、大爷,大、大娘,我这是在、在哪儿呀?”大爷说:“年轻人,不用怕,这是在咱家里。”接着又说,“哎呀你这个年轻人,一直昏迷了两天两夜呀,连口水都灌不进去。”大娘也说:“真是老天保佑,你这孩子总算醒过来了。”
李通一听“昏迷了两天两夜”,这才想起自己带伤奔逃时的情景,并且知道是这两位老人把他救到了家里。就说:“大爷,大娘,谢谢您二老救、救了我……您二老是怎么发、发现我的?”大爷却反问:“这位年轻人,你一定是位汉将吧?”李通微微颔首说:“是、是的大爷,我就是汉将。”大爷高兴地笑:“我就知道你是汉将,救你真是救对了。”接着又说,“前天早起,你大娘让我到院后的打谷场上抱柴草做饭。我刚走出后院门,忽听得一声咴咴的马叫。我顺声望去,只见薄雾之中,是一匹大青马站在场边,身上还备着鞍子。我好生奇怪,怎么这儿有匹马呀?这么想着,我就走上前要看个究竟。等走到跟前,才看见马的脚边趴着一个人,身上披着铠甲,头上戴着铜盔,腰上还挂一柄宝剑,最吓人的是浑身是血——这当然就是你了。我自然一阵心惊,心想这一定是个什么战将,负了伤跑到这儿来了。当然我知道汉军正和莽军在北面的淳水河边打仗,这员战将一定是在那儿负了伤跑这儿来了。可是这人是莽军呢还是汉将呢?我低下身仔细一看,才发现你的铠甲里边是赤紫的战袍,这才暗暗惊呼:噢,这是咱汉家的将士呀!因为新莽‘色尚黄’,如果是新军的话肯定是土黄色的战袍,而绝不是赤红色;只有‘色尚红’的汉家才有这样的赤色战袍,所以一看就知道你是一员汉将。老夫我虽是一介草民,可俺的祖祖辈辈都是汉家子民,对汉家有很深的感情,也对王莽的篡汉早就不满。再说王莽篡汉后胡乱折腾,刻剥百姓,弄得百姓们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大家早在背后骂他呢。自从你们举起了反莽大旗,俺们老百姓多么盼望着你们多打胜仗,早早把王莽这个伪贼消灭呀。不瞒你说,光俺庄上就有好几个年轻人去投奔你们汉军了呢。老夫要不是年岁大了,肯定也要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