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大堂。
家主陈正阳大马金刀地端坐于主位上,宛如虎踞龙盘,虽七十开外,依旧头发乌黑,面庞红润。
但只有熟悉他的身边人才会发现,自从一年前的那场大变后,陈正阳笔直的腰杆已经变得佝偻了少许,紧缩的眉头也再未松下。
“元龙,曹郡守那里怎么说?”
而这时,他手中端着一杯平常最爱的百草常春茶,却是任由茶水凉了,也未品上一口,双眼眨也不眨地紧盯着门口,一道高大的身影刚刚走进,立刻迫不及待地问道。
来者亦是气魄雄壮,功力精湛的武者,正是陈正阳的长子陈元龙。
陈元龙眉头紧皱,听着老爷子期待的声音面色一变,嘴唇嗫嚅了下,终究还是低声道:“爹,他们沆瀣一气,都在逼迫咱们把地契交出去。”
陈正阳眼中精光暴现,一字一句地道:“痴心妄想!”
老人家大风大浪经历得多了,直到此时也能气势迫人,可屋内其他的人闻言却是脸色灰败,一片愁云惨淡。
丽阳地界的掌握者,毫无疑问是海龙帮,把持着油水最足的海上贸易。
但海龙帮吃肉,也得给别人留下些汤喝喝。
得益于丽阳四通八达的水利,百工技艺、富商巨贾、贩夫走卒,均能于此经营作业,其中陈家所开的酒楼商铺,就遍布郡县。
特别是镜月轩,临水镜月,陌上花舞,晓风吟吟,睛丝缀珠,早就是丽阳一景,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然而半年前,餐饮巨头陈家却遭受了严峻的挑战。
镜月轩对面的街上,一座高达十丈的醉霄楼拔地而起,登高远眺,整个丽阳,尽收眼底。
而后原本与陈正阳相交莫逆的丽阳郡守调任,新任的郡守曹淳化态度不冷不热,却于醉霄楼开业时赏脸莅临。
这些倒也罢了,毕竟一家酒楼的好坏,最重要的还是菜式与美酒。
偏偏醉霄楼大厨的一席春江花月宴,一经问世就受到追捧,完全压过了镜月轩的招牌沧海月明宴。
美酒解千忧更是在中州都极富盛名,青州这里独一份,一时间不知有多少豪侠慕名而至。
如此一来,镜月轩生意的一落千丈,就完全可以预见了。
当然,一家镜月轩还不足以让陈家一蹶不振,可怕的是,其他的酒楼商铺,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击,甚至有恶性竞争。
陈家疲于应对,短短数月间,近半的酒楼商铺被迫关门,元气大伤。
而这时,林家却上门,欲要购置他们麾下店铺的地契……
三子陈元盛一拍桌子,恨声道:“欺人太甚,这是要断了我陈家的根呐!林修贤这白眼狼,若不是当年有父亲您的接济,他早就灰溜溜地滚出丽阳了!”
“现在说那些都没用了!”
陈元龙叹了口气。
陈家在丽阳经营上百年,根深蒂固,林家却是外来户,当年颇受排挤,若不是陈正阳出面,确实混不下去。
因此林修贤一直尊陈正阳为大哥,两家不久前更是欲结成儿女亲家,只可惜……
二子陈元宏低垂着头,却是突然道:“爹,要不我们离开丽阳吧,现在至少还能保住部分产业,若是被郡守查封,那就血本无……”
话未说完,已经被陈正阳狠狠打断:“闭嘴,我陈家列祖列宗都葬在丽阳,除非泼天大祸,否则谁也别提移根的事情!”
么女陈元灵眼眶一红,喃喃地道:“如果玄羲还在的话……”
“都是他惹出来的祸事!”
陈元宏一听大怒:“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这种无谓的狠话有什么用?他倒好,拍拍屁股走掉了,留下我们受林家敌视,平白招了大祸!”
他的妻子彭梦兰也附和着:“是啊,那刻骨恨意谁瞧不出来,现在人家逮到机会了,还不落井下石,剪除后患?”
陈元盛脸色难看,冷冷地道:“你们别忘了,是林家悔婚在先,就算玄羲不揭破他们的丑恶嘴脸,林家就不心虚吗?他们早就眼热我们的产业,有不轨之心了!”
陈元宏梗着脖子,驳斥道:“三弟这话说得未免绝对,玄羲他也是武功尽失后,才遭退婚,那林家可是出了天之娇女,拜入点星剑派,连海龙帮都得照顾着,龙不与蛇居,他们怎么可能再在一起?”
陈元盛勃然大怒:“你到底是哪边的,我儿子废了你就那么开心?想安儿掌家?我告诉你,白日做梦!你那光会巴结海龙帮的二世祖,给我儿子提鞋都不配!”
陈元宏被揭了痛处,也是赫然站起,开始怒骂。
一家人互相揭短,场面顿时变得混乱起来。
“够了!”
直到家主陈正阳手中的长杖狠狠跺地,整个大堂都似颤了颤,吵闹声才戛然而止。
大家面面相觑,脸上均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痛苦与悔恨。
陈玄羲,三岁引气,六岁通脉,十岁聚元,十六岁晋升纳海,惊才绝艳,